第9章 选择
兰迪立刻同意了，他本来对舞会也没有太大兴趣。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先回去一趟，我叔叔的表演已经开始了。”兰迪看看表，拉着艾薇塔往回走，“快，现在去还没错过多少。”
艾薇塔想对他尖叫，都什么时候了还看表演？但她没有理由这样做，只能被拉着回到了宴会厅。
在宴会厅门口他们遇到几个机械侍者，他们推着一个巨大的圆形大理石底座进了宴会厅，底座有半人高，直径约两米，侧边有台阶可以走上去。
艾薇塔脑中一声轻响，她想起了莱恩斯刚刚对她说的话，她仔细盯着那个底座看，像要把它盯出个窟窿，那里面真的能装个人进去吗，看起来是实心的。
正在跳舞的人们被打断，纷纷后退给那个奇怪的装置让位。
圆形底座被安置在大厅中央，像一个小舞台，随后一个注满水的圆形玻璃浴缸被抬上了上去。
“你知道表演什么时候结束吗？”艾薇塔有点焦急地问兰迪，他们只有不到一个半小时了。
“不知道啊，但应该不会很久，不然就太扫兴了。”兰迪没有注意她的神情，只是很期待地看着机器人们忙前忙后。
“你觉不觉得那像个大鱼缸？”
艾薇塔正在人群中寻找凯茜他们，闻言扫了一眼台子上的浴缸，敷衍地点点头：“是啊，养鲨鱼很合适，你叔叔怎么还不来？”
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比如跳舞，比如吃喝。
在艾薇塔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各种茶点酒水都呈了上来，络绎不绝的侍者手端托盘穿梭其间，给每一个伸手的人递上美酒或佳肴。
有一半的人都聚在长桌旁，现在他们都饶有兴致地盯着大厅中间的舞台。
“我也不知道，大概他想来个戏剧性的出场……啊，他来了！”兰迪突然道。
从正门处走进来一个戴面具的男人，身形高大，燕尾服的下摆在他身后翩飞，是犬主。
“你叔叔果然是犬主。”艾薇塔并没有太过惊讶，只是低声嘀咕。
“什么？”兰迪没听清，“既然他来了，我也能告诉你他的名字了，我叔叔叫霍梅尼。”
艾薇塔才不关心他叔叔叫小猫还是小狗，她只盼他能快点结束表演，然后让兰迪把她们带走。
她看到了凯茜，她正和基蒂她们站在一处，于是艾薇塔胡乱找了个借口拉着兰迪向那边靠近：“那边视野更好。”
他们走到凯茜身边时，霍梅尼已经姿态优雅地顺着台阶走到了台子上，这次他的身边没有了那个裸体的女人，大约是想在侄子面前保留一些脸面吧。
他绕着透明浴缸边缘走了一圈，向所有人展示其中除了水之外空空如也，接着天花板上降下一圈帷幕，将浴缸和舞台统统遮住。
原来是要变魔术，艾薇塔觉得有点失望，但想到底座里的利奥波德上将，她又兴奋起来。
不知道他看到昏迷不醒的利奥波德上将会是什么反应？
这下他们都要出丑了。
想着想着艾薇塔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一点也不担心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兰迪趁着帷幕降下扭头看她，目光中满是好奇。
“我特别喜欢看魔术。”艾薇塔假装惊喜地说，“这真是一项古老而优雅的艺术。”
兰迪信以为真，暗自决定回去之后要学习一些魔术技巧。
帷幕隔了很久才重新升起，久到艾薇塔举着兰迪的手看了三次手表。
透明浴缸中多出一条人影，那人被绳索绑得严严实实，全身赤裸地泡在水里，只有脑袋还在水面上。
大理石底座上站立的人变成了两个，霍梅尼和一个女人。
艾薇塔吃了一惊，霍梅尼没觉得奇怪吗？他甚至把昏迷的利奥波德上将扔进了水里，而霍梅尼身旁的那个女人……
艾薇塔再次吃了一惊，是那个像狗一样爬在地上的女人！
不过那个女人现在穿得很严实，衬衫马甲加长裤皮靴，手持一个电击器。
“各位，想必大家都认得这张脸。”那个女人扬声道，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好像很多年没说话。
那女人说话时，将电击器的末端插进了水面，昏睡着的利奥波德上将很快被电得苏醒过来，接着宴会厅里便响彻了他的哑声惨叫。
大厅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大家都像被雷劈了一样盯着中间的舞台。
“这是什么情况？”艾薇塔的思绪被惨叫声打断，她重新看向台上。
“呃，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是利奥波德上将吗？”兰迪在惨叫声中靠近了艾薇塔，他的声音在发抖。
“你认识那个女人吗？”艾薇塔说。
“不认识。”
那应该是你叔叔的奴隶，至少几个小时之前还是，艾薇塔感觉自己的思维僵住了。
那女人将电击器提起，利奥波德上将停止了惨叫。
“那是谁？”
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来，所有人都在打听台上女人的身份。
“那不是犬主新收的奴吗？”有人认出了那张脸。
“她叫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只听过她发出狗叫。”
“利奥波德上将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是他们的py？”
“我可不清楚，我不碰s的。”
“要不要叫停？好像有点古怪。”
“犬主还在上面，他都没发话，你急什么？”
台上的女人看利奥波德上将已经缓过来，于是再次将电击器末端放进水里，惨叫声再次响彻大厅。
但这次的折磨很快结束，利奥波德上将的状态也还算稳定，只是浴池的水面变得浑浊了一些。
女人看着利奥波德上将，等他神志清醒，很快利奥波德上将就睁开了眼睛，他对着面前的女人破口大骂，各种侮辱的话代替他的惨叫传遍大厅。
众人面色各异，盯着台上，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艾薇塔抓过兰迪的手查看时间，从表演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这个表演什么时候结束？
霍梅尼单手抓住利奥波德上将的后脊，将他从浴池里提了出来，然后一脚将巨大的透明水池踢下底座，水池滑出去落在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碎裂的玻璃和失去容器的液体顿时四散飞溅，离得近的人尖叫着往后躲。
“你叔叔力气好大，他的身体做过机械改造？”艾薇塔惊呆了，他们几个人离得很远，未被波及到。
兰迪更是惊得说不出话，只是慢慢摇了摇头：“不，不对……”
艾薇塔盯着台上的霍梅尼仔细观察，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台上戴面具的男人嘴唇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
那是莱恩斯的身体，真正的霍梅尼被掉包了！
艾薇塔看着台上，内心思索着，莱恩斯并没有提到那具身体曾去安装炸弹，说明他有同伙，那个同伙大概就是台上的这个女人。
“莱恩斯”和这个女人一起藏进了底座，他们等帷幕降下就控制了真正的霍梅尼，现在霍梅尼的身体一定就在那个底座里，只是不知道是死是活。
从这个女人目前的行为来看，她显然和利奥波德上将有仇，她不会让他活着从台上下来。
台下的大多数人仅仅知道犬主，和他并不十分亲近，因此没人发现他被掉包了，除了侄子兰迪。
“这也是表演内容吗？”艾薇塔故意说。
“……我不知道具体的内容。”兰迪被她的话分散了注意力，开始思考这个可能性，万一这就是叔叔准备好的表演呢？
“莱恩斯”伸直手臂，利奥波德上将的身体软绵绵地挂在他的手上，脚尖耷拉在底座上，全身都滴着水。
女人掏出一个点火器，“喀嚓”点着，一千多度的蓝色火苗靠近利奥波德上将的脸颊，瞬间他脸上就被烫出一大串燎泡，那些燎泡也很快被火焰吞噬，他的面皮开始皱缩、发黑、劈啪作响，融化的高热的油脂顺着他脸颊往下流淌。
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惨叫，听得人毛骨悚然。
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渐渐弥漫开来，那是肉被烧焦发出的气味。
艾薇塔看着台上，那个惨遭折磨的男人是她的生父，但她除了生理上对这幅景象有些不适之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
这是他活该，她想。
有人吐了出来，有人开始哭泣。
“这不是s！这明明是杀人！”有人尖叫起来。
这声尖叫似乎惊醒了在场的众人，有人开始行动，他们奔向门口，呼唤门外的警卫。
然而大门被封死，门外也静悄悄的，警卫们不知去向。
“门被封死了！”
“那不是我叔叔，我叔叔呢？”
更多的尖叫声响起，宴会厅内乱成了一锅粥。
艾薇塔非常后悔，早知道就不去找兰迪，反正警卫都不见了，她当时直接过来带人逃跑说不定更简单，现在不仅兰迪派不上用场，大门也被锁死。
一声枪响，让在场所有人的动作停滞下来，是“莱恩斯”用另一只手掏出了一把实弹手枪，这种枪早已被淘汰了，不过在这个场合倒是很有威慑力。
大家安静下来，于是被淹没的利奥波德上将的惨叫声继续占据起主角地位。
台上的女人换了个位置灼烧，这次她选的位置是利奥波德上将的阴茎。
艾薇塔不明白为什么利奥波德上将仍然醒着，她没法想象有人受到这种严酷折磨还能保存神志清醒。
有人捂住了耳朵，但那惨叫声过于刺耳，简直是冲进他们的心里呐喊。
“你去哪？”兰迪原本也捂着耳朵，看到艾薇塔离开，立刻拉住了她，“你别乱动，那人有枪！”
“我是无辜的，他不会动我。”艾薇塔产生了一个想法，她反手抓住兰迪的手臂，拽着他一起行动。
艾薇塔在人群中奔走，她的指令通过每一个少女依次向外传递，渐渐所有的少女都跟上了她，一起朝门口走去。
其他的宾客看着少女们的动作，又看看台上的犬主，但犬主对此无动于衷。
于是那些宾客蠢蠢欲动起来，财政大臣的面具已经在之前的混乱中被人踩碎了，他跟在少女们的队伍后面，也朝外走去。
“砰！”
财政大臣顺着跛脚的那侧摔倒下去，趴在地上尖声惨叫，他的跛腿被射中了。
那些宾客以为自己是猎人，现在才明白他们变成了猎物，但他们既不敢动也不敢出声，生怕子弹会射向自己的方向。
大门边，艾薇塔从头发间取下一个u形发夹开始撬门。
这座宫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的，肯定有些年头了，门锁用的是艾薇塔往日练习时接触最少的一种，锁扣弹开时艾薇塔长长吐出一口气。
少女们鱼贯而出，中间有人想趁机溜出去，很快就被“莱恩斯”射伤，几轮之后，又有人不安分，毕竟子弹是有限的，而开枪者只有一个。
但他们没想到门外还有数个脉冲枪口对着他们。
被木马病毒入侵的机械侍者没有阻拦少女们的离开，但那些趁乱往外跑的宾客一个不漏，全部被击倒在门口。
渐渐门内的宾客也不敢再动，出去是死，留下至少还能苟活一会儿，台上的女人一直在专心折磨利奥波德上将，说不定她只是需要一批观众？
最后凯茜和柯本也离开了大厅，凯茜站在门口等她，艾薇塔回头看了一眼“莱恩斯”。
对方朝她露出一个笑，那不是属于莱恩斯的笑，因此艾薇塔毫不留恋地转身，并将大门重新关上。
宫殿里到处都空荡荡，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消失了似的，艾薇塔带着众人飞快向外跑。
大家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但有人带领，他们慌乱的心就好像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兰迪稀里糊涂地跟着一起离开了大厅，此时停在了楼梯口：“艾薇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认识台上的人吗？”
“不想死就别问那么多，”艾薇塔继续抓住他的手臂，“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我叔叔带我来的。”兰迪下意识回答。
“他的飞行器能把这里的人都带上吗？”艾薇塔的额角流下汗来。
兰迪看了看周围的人群，摇摇头：“最多只能带上一半的人，不过可以先把他们送到近地轨道的猎鹰号上，然后回来接剩下的人。”
“一半人……不行，来不及的……”艾薇塔急得开始扯头发，做好的发型被她扯得乱七八糟，“怎么办，怎么办啊？”
大家围在他俩身边，表情都有些茫然，这次舞会流程显然出了问题，但他们不知道能找谁负责，只能跟在艾薇塔身边，她看起来是所有人中最清醒的。
但现在这个看起来最清醒的人好像也疯了似的，众人满脸疑惑地看着艾薇塔陷入了癫狂的焦急。
“有没有人能破解飞行器？”艾薇塔绝望地喊道，“我们必须再弄一架飞行器来！”
“不用麻烦了，”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从下面的楼梯平台上传来，“剩下的人跟我走。”
艾薇塔猛地转身，那是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年轻男人，高个而体格纤瘦，身穿灰色连帽卫衣和牛仔裤。
“终于见面了，贝恩小姐。”
艾薇塔眼皮一跳，反应过来：“你就是莱恩斯身体里的那个疯子？”
对方笑眯眯的眼睛顿时向下耷拉：“不要胡说，我精神很正常的。”
艾薇塔没理他，她转向了兰迪：“兰迪，你能进入你叔叔的飞行器吗？”
“呃，可以，我知道密码。”
“那你先带一半人过去，我们待会儿见。”艾薇塔推了一把兰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兰迪狐疑地看看那个陌生男人，表情慢慢醒悟过来，“你们是一伙的？我叔叔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你这么好奇的话就自己去看咯，他还在宴会厅，目前还是安全的。”黑发男人耸耸肩，两手一摊。
兰迪瞪着他：“目前？你什么意……”
他话没说完面色一变，急匆匆转身离去。
艾薇塔骂了一句脏话，眼睁睁看着兰迪顺着大理石走廊往回跑。
“你干的好事，你为什么要刺激他？”艾薇塔对那黑发男人吼道，“现在怎么办？”
“我们自己带人离开咯。”他一点都没生气，又嬉皮笑脸起来，“我知道霍梅尼飞行器的位置，我还知道密码。”
时间紧迫，艾薇塔也没有精力去管兰迪，她带人匆匆走下楼梯、走出了这座宫殿。
宫殿正前方的景色已经天翻地覆，原本光滑如镜的圆形湖面上正悬停着一架体积庞大的飞行器，它向下喷射的气流将湖水掀出一层层浪花，不断击打着湖岸。
“这是你的？”艾薇塔不知道应该作出什么反应。
“没错，菲德尔号，用我的名字命名的，很酷吧？”
菲德尔将霍梅尼的飞行器密码和位置都告诉了艾薇塔，他自己则招呼众人登上他的菲德尔号。
有超过一半的人跟上了艾薇塔，他们都不是很信任这个刚冒出来的菲德尔。
“喂！霍梅尼的飞行器装不下那么多人！”菲德尔指着一群少女凶巴巴道，“你们几个，给我回来！”
艾薇塔带着剩下的人找到了霍梅尼的飞行器，她站在地面维持秩序，安排众人依次进入舱门。
“快点快点。”艾薇塔手腕上带着她从兰迪那里薅来的手表，“各位，抓紧时间。”
凯茜的脸从打开的舱门边探出来：“艾薇塔，你来一下，菲德尔找你。”
大家已经全部进入飞行器，各自分成小队进了不同舱室，艾薇塔走进驾驶舱，看到屏幕上的菲德尔，他脸上戴着一个信号传输器。
“怎么样？你那边能行吗？”菲德尔半张脸都被遮住，只能看到嘴巴在动，“有会开飞行器的人吧？”
“我会。”凯茜说，她刚刚跟着艾薇塔走进了驾驶舱，“柯本也可以帮我。”
“好，好，那你们可以先走了。”屏幕上的菲德尔很是悠闲，突然他大声感叹起来，“这具身体真是不错，我感觉自己像个特工。”
“你还要占用莱恩斯的身体到什么时候？”艾薇塔忍无可忍。
“快了快了。”菲德尔有些走神，显然是在关注莱恩斯那边的视角。
“不要糊弄我，请你快一点。”艾薇塔的头开始痛起来，“还有别把他的身体弄坏了。”
“放心，他好着呢，身体和头脑都清楚得很。”菲德尔挥挥手，从屏幕外取过一听可乐打开，“别打扰我了，正上演好戏呢。”
可乐罐打开的声音和艾薇塔脑中的轰鸣同时响起，她死死扒住操作台，一字一顿：“你说什么？莱恩斯还在那具身体里？”
菲德尔将传输器扯下一点，露出一只疑惑的眼睛：“你是说他的数据吗？一直没动过啊。”
耳边响起莱恩斯那句带着机械音的承诺：“放心，你最忠实的警报系统会在家里等你。”
他说的是她的警报系统会在家里等她，但那不是他。
莱恩斯故意玩文字游戏，就是为了骗她，让她自己离开，等她回家只能看到一个自动运转的警报系统。
艾薇塔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场景，当时他们在纳图拉尔庄园的湖对岸，故意演了一出戏，进屋之后莱恩斯抚摸着她的背安慰她。
他当时说：“好，我们要一起回来。”
艾薇塔瞬间想通了，莱恩斯在转移进埃文的身体之前根本没有进行备份，他做好了和她一起一去不返的准备，他从未给自己留下后路。
艾薇塔捂住脑袋，太阳穴突突跳着发痛。
“你还好吗？”凯茜扶住艾薇塔，“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理解错，难道希尔先生并不是一个人类吗？”
艾薇塔睁开眼，和凯茜四目相对，她干涩的嘴唇扯出一个笑：“是啊，我爱上了一个人工智能，如果你想指责……”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凯茜打断艾薇塔，“你要去找他吗？”
艾薇塔抿了抿嘴唇，她帮不上什么忙。
“菲德尔，你什么时候让莱恩斯回来？”艾薇塔冲屏幕喊道，“能不能快点？”
“这得看露什么时候结束。”菲德尔又喝了一口可乐，“沉浸在复仇里的人，你能苛责她要有时间观念吗？”
菲德尔似乎觉得很好笑，然后就被可乐呛住，咳得弯下了腰，从屏幕中消失了。
“真是废物。”艾薇塔无言以对。
她将散乱的头发绑成一个马尾，拉着凯茜向她嘱咐：“还有大约二十分钟这里会发生爆炸，请你帮忙把他们送回家。”
凯茜没有问艾薇塔怎么知道会有爆炸发生，她只是看着她点点头。
“我要去找莱恩斯，然后我会和他一起乘菲德尔的飞船离开。”艾薇塔已经往外走去，她挥挥手，“时间还算充裕，你不用担心我。”
艾薇塔飞快地在草地上奔跑，她无比庆幸自己选了一双长靴，如果穿着高跟鞋跑起来可没这么容易，跑到正门时，碰上了菲德尔。
菲德尔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巴斯德小姐开了个很高的价格，叫我一定要把你安全带出去。”
菲德尔头上仍然带着那个传输器，艾薇塔没忍住冲上前将传输器打飞出去，菲德尔也因为惯性摔在了地上。
“你这个体格还想帮我，我揍你如同砍瓜切菜。”艾薇塔讽刺他。
“你干嘛？！”菲德尔手捂着脸颊，那里刚被艾薇塔拳头的骨节擦过，“喂，你住手啊——”
但是艾薇塔已经一脚踩在传输器上，那玩意滋滋冒着火花发出一阵脆响：“我要把那具身体还给莱恩斯。”
“你有病啊？！”菲德尔气急败坏地爬起来，双手抱头大叫，“你这样做只会让程序锁定，你这个疯女人啊啊啊！”
“锁定？”艾薇塔抬起脚，但中间的屏幕还是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报废了。
“现在想把你的小情人放出来，必须先将他关机再重启。”菲德尔阴沉着脸。
“你在和我开玩笑？”
“我不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菲德尔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上帝保佑我，别让我死在这里。”
在菲德尔祈祷时，艾薇塔已经撒开步子往楼上跑。
“你等等我，锁定的还有那些机器服务生，他们现在都是摆设了！”菲德尔费力地跟上她，在她身后提醒。
“你喊那么大声是想提醒我，还是提醒其他人？”艾薇塔翻着白眼加快了脚步，幸好到处都铺着地毯，她飞快舞动的脚才没有打滑。
宴会厅门口，那些机械侍者果然僵立在那里，但因为它们本来就是直挺挺地站着，所以一时间也不会露馅。
艾薇塔推开大门。
大厅中的众人因为忌惮着门口的机械侍者，便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被迫欣赏着露带给他们的另类表演，此时大门突然大开，他们一个个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
台上，莱恩斯立在一边，脸上仍戴着霍梅尼的面具，面具后的那双眼睛却失去了神采。
而真正的霍梅尼则像一条狗似的趴跪在台上，他腿间被火焰灼烧过，止住了动脉血，但仍然淅淅沥沥地朝下滴着少量鲜血，一根不算很长的阴茎浸在那一小片血水中，露正握着一把匕首在他脊背上游走。
台下旁边的地板上，是利奥波德上将面目全非的尸体，艾薇塔扫了一眼，内心几乎没有产生波动。
兰迪躺在利奥波德上将不远处，年轻的脸庞失去了生气，他胸口蔓延出一片血污，看来是被一枪毙命，死前并未遭受太多痛苦。
趁着机械侍者的威慑还在，艾薇塔迅速走上台子，伸手摸进莱恩斯衬衫，将他关闭然后重启。
“我无意阻拦你，但我要带他走。”艾薇塔对露说，她的手仍然贴在莱恩斯胸膛上，等那里开始重新跳动。
不过露没有看她，她现在并不需要莱恩斯的帮助，她专心致志地在霍梅尼身上切割，粘稠的鲜血顺着霍梅尼的背肌往下流。
霍梅尼喉咙间发出嘶哑微弱的“嗬嗬”声。
“他怎么还没醒？”艾薇塔感受到了那机械的心跳，但莱恩斯的眼睛仍然紧闭。
“应该是锁定解除后系统要重新配置。”菲德尔说，“先带他的身体走。”
艾薇塔立刻跳下台子，拉扯莱恩斯的西装外套，想拖动他的身体，然而这具躯壳身高六点五英尺，机芯加骨肉重量接近两百磅，艾薇塔根本无法挪动他半分。
她对菲德尔尖叫：“帮我！”
“这就来，”菲德尔走到台子边，压低声音对露说，“玩够了就走吧？”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杀光这些人。”露说，她握刀的手没有停，“我没打算离开，菲德尔。”
“你被那个疯机器人传染啦？”菲德尔难掩震惊，忍不住嘴贱，但是露没理他。
菲德尔一个手刀劈在露的后颈将她打晕，然后将台子上的手枪捡起，抬起枪口射在霍梅尼的脑袋上，结束了他的贱命。
他拽过露的身体抛给艾薇塔：“这个交给你了，我负责你的小情人。”
两人一人拖拽着一个，跌跌撞撞往外走。
大厅里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又看着门口的机械侍者，那些侍者手中的脉冲枪仍然朝着门内，于是那些人谨慎地选择待在原地没动。
露的个子不矮，因此即使瘦削也让艾薇塔感到吃力，露的四肢因为她的动作来回晃，更加阻碍了她的步伐。
她跑到最下面一层楼梯，基蒂和波琳正朝上跑来，看到艾薇塔背着人赶来，立刻上来搭手，三人合力将露抬上了飞行器。
艾薇塔回头去看明亮的门廊，但那里空无一人。
“菲德尔，你人呢？！”
艾薇塔高估了菲德尔的体力，也低估了莱恩斯的重量，艾薇塔扭头看表，还剩一分钟。
她想冲回去，手臂却被基蒂一把拉住：“来不及了！我们快走吧！”
“什么？不……不，莱恩斯！”她尖叫。
爆炸是不是已经开始了，所以光线才会扭曲？
直到焦急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艾薇塔才意识到那是光线通过液体折射的假象，接着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向这边冲过来，他的肩上还扛着什么东西。
莱恩斯猛冲过来，几步跳上航空器，外舱门“砰”地关闭。
被他甩下的菲德尔连滚带爬地冲到操作台上按下启动，船体迅速飞升，下方的空气爆发出猛烈震动，整个航空器都被震得抖动起来，从宴会厅开始的爆炸凶猛地吞噬着一切，一时间地面上火光大盛。
艾薇塔紧紧抓着舱门把手，她眼前掠过了兰迪那张单纯的脸，但她没有继续想下去，他选择了自己的立场，也要承担选择的后果。
她的眼中倒映着下方渐渐远去的火光：“那些工作人员呢？”
“都在地下室。”菲德尔说。
艾薇塔想到了那个对她释放出一点善意的红发女人，但她之前把那人忘在了脑后。
“我们可是亡命徒。”菲德尔不咸不淡地说。
艾薇塔闭上了眼睛，红光透过眼睑落在她视网膜上，她觉得眼睛有些刺痛。
“可你救了露。”艾薇塔转过身，看着菲德尔。
“我当然要救她，”菲德尔口干舌燥，抓起那听已经没了气的可乐就灌，喝得眉头直皱，“她的尾款还没结给我呢。”
露被送到一间单独的舱室，艾薇塔去看她，发现她还处于昏迷中，菲德尔的手劲真是不小。
“艾薇塔。”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叫她。
她居然从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委屈，她转过身，终于施舍给莱恩斯一个眼神：“你要解释吗？”
眼前瞬间暗下，她肩膀一紧，随即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那个熟悉的温和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你哪里骗了我？”艾薇塔推开他，故意冷眼看他，嘲讽他，“你合理规避了这点，你是机器，你怎么可能骗人。”
莱恩斯艰难地张开嘴，又闭上了，如果他有大脑的话，现在已经是一团浆糊。
“这是不是说明，你其实已经产生了意识？”艾薇塔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你对我还隐瞒过什么？”
“我……”莱恩斯迟疑了。
艾薇塔瞪大眼睛：“还真的有？”
“埃文早就消失了，在我接管他的第一天。”莱恩斯闭上眼睛，视死如归地说道，“我强行破解了防火墙，没法保留他的数据。”
“什……”艾薇塔没想到是这件事，她稍微反应了一会儿，“你！你的意思是……”
“是的，那天在楼上我是故意想勾引你。”莱恩斯点点头，仍然闭着眼，“做爱那天，我也骗了你，我不是因为和你假扮恋人才同意和你发生关系，是我自己愿意的。”
“我愿意让你得到快乐，艾薇塔，完全出于我自己的意愿。”他说话的声音开始变得不稳定，他在害怕，可他不应该有这种情绪。
“但事后你不还是建议我以后要找个男人成家？”艾薇塔很记仇，“那也是骗我的吗？”
莱恩斯睁开了眼睛，他摇头：“不，这个没有骗你，我希望你快乐，即使带来快乐的人不是我。”
该死的人工智能，艾薇塔忍不住在心里骂他，她来回踱步，最终站定转身看他。
“你喜欢我？”艾薇塔抬起下巴，逼问道。
莱恩斯立刻点头。
“你爱我。”艾薇塔又说，这次没有再用疑问语气。
莱恩斯迟疑了，艾薇塔瞪圆了眼睛看他，一副要发怒的样子。
“不该由我爱你。”莱恩斯最后说。
“那你去死。”艾薇塔随手抄起手边的杯子砸了过去，她今天失控太多次了，还都是因为这个愚蠢的人工智能。
“可你不顾自己的安全救了我。”莱恩斯接住杯子放到一边，“我要珍惜我的‘生命’，并用余生陪伴你。”
“你想得美，只有爱我的人才有资格一直陪伴我。”艾薇塔不客气地说，并抢在莱恩斯说话之前继续道，“我不需要一个忠实的宠物或家具。”
舱室中陷入一片沉默，莱恩斯移开了目光。
“你爱我。”艾薇塔再次说道，这回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莱恩斯抬头看向他的主人，对方墨绿的眼睛浸入了一小片湖水，在他的注视下，那片湖水翻涌、跌落。
“你爱我。”艾薇塔不去管她大颗大颗涌出的泪珠，固执地瞪着眼看莱恩斯，“你快说啊！”
“艾薇塔……”莱恩斯上前一步，将她抱紧，脑袋伏低在她颈边，“我爱你，艾薇塔，我爱你。”
“你有没有骗我？”艾薇塔用他肩头的布料擦眼泪，一边问。
“我不会再骗你了，我爱你，我会永远爱你。”
莱恩斯抬起艾薇塔的脸，两人额头相贴，鼻尖相蹭，像两只依偎在一起取暖的动物。
“疼吗？”莱恩斯的视线落在艾薇塔胸前，那里红色的文身仍然微微凸起。
“已经不痛了。”
莱恩斯低头亲吻她锁骨，唇瓣沿着那道弧线慢慢挪向她胸口的印痕，舌尖轻轻抵在上面来回舔舐，仿佛想替她将这些痕迹通通舔干净，动作间不时牵出缠绵的水声……
“……喂，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谈恋爱一定要在我房间谈吗？”
露醒来有一会儿了，她原本很平静，但面前越来越限制级的场面让她不得不叫停。
艾薇塔立刻后退，和莱恩斯分开，她的脸烧红了，但眼睛却高兴得发亮：“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不是很好，我不喜欢看别人在我面前卿卿我我。”露没好气地说，“我的脖子也很痛，麻烦你帮我叫菲德尔来一下。”
艾薇塔立刻拉着莱恩斯离开了舱室，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
“菲德尔，露醒了，她要见你。”艾薇塔幸灾乐祸道，“她说她的脖子很痛，我告诉她是你干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她！”菲德尔丢下薯片，抱头喊道。
“其实也不用我提醒她，当时只剩你在她身旁，不是你打的她还有谁？”艾薇塔看着菲德尔一边朝她竖中指一边后退着朝露的舱室走去，忍不住继续逗他。
“你是个魔鬼！”菲德尔瞪她一眼，离开了驾驶舱。
“行了，别看他了。”莱恩斯一直跟着她跑前跑后，“看着我。”
艾薇塔被他拉住胳膊在椅子上坐下，她跨坐在莱恩斯腿上，手指戳他的脸颊：“你这是在吃醋，你明白吗？”
“我不喜欢你看着别人。”莱恩斯说。
“你是突然这样的？”艾薇塔有些吃惊，这不能怪她，莱恩斯似乎一下子就开窍了，她无法想象曾经的莱恩斯会这样说话。
“我很早就不喜欢你和别人过于亲密。”莱恩斯并不觉得羞愧，他或许还没能产生这种情绪，“你的油画老师来得太频繁了。”
艾薇塔笑倒在他肩上：“这你也要怪别人？是我让他来的，是我自己想多学习。”
“我知道，但我不喜欢。”莱恩斯的手握在她腰侧，另一手在她背脊从上到下地抚摸，“是你要问的。”
“你明明是故意提起这件事。”艾薇塔戳穿他，“我不会换老师的，他教得很好。”
“我没有那个意思……”莱恩斯后仰一点，看着艾薇塔的脸。
“你不需要为了其他任何人吃醋，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艾薇塔亲亲他的鼻梁，“我也爱你，我早就爱上你了。”
莱恩斯似乎显得很震惊，他抚摸艾薇塔的动作也停下了。
“……艾薇塔，你八岁的时候叫过我爸爸。”莱恩斯语出惊人，“我保存了当时的录音。”
艾薇塔嘴角抽动，难怪那次在床上他会那样说，她狠狠揪住他的脸颊，往两边拉扯：“我不是把你当作父亲爱的！你想得太离谱了！”
“可你怎么会爱上我呢，我不是人……”莱恩斯的脸上显出真实的迷茫，看起来与真人无异。
“那你也不应该爱上我，你不是人。”艾薇塔回敬他。
莱恩斯愣住，他在思考，沉默了很久，最后摇摇头：“我也不明白，艾薇塔，或许这就是人类所说的‘情感’，我觉得我没有完全理解它。”
“你不需要理解它，你只要顺从它。”艾薇塔说，她内心的喜悦无法言表，莱恩斯的反应证明他确实产生了意识，是真的爱着她。
“顺从……”莱恩斯咀嚼着这个词，他凝视艾薇塔的眼睛，“如果是这样，那我现在想吻你。”
艾薇塔嘴角翘起，主动贴上他的唇。
“那真是太巧了。”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