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学长怎么偷看我
……的豚。牧风眠重新修改了一下并不严谨的定义。
说来也很奇怪,开学已经一个月了,学期初的那场篮球赛让夏屿占尽风头,按理来说早就该有人把他的信息扒个底朝天,但即使身为同一宿舍的牧风眠也对他所知甚少。夏屿每天都很神出鬼没,他似乎从来不用上课,也很少住在宿舍里——这在校规森严的g大里简直不可思议。
但牧风眠想,就算真的日日夜夜和他朝夕相处,也很难从中得出夏屿是怎样一种性格的结论。他好像对任何事情都保持着一种无所谓的状态,没什么喜欢的,也没什么厌恶,永远是那副云淡风轻、世界毁灭也不关我事的样子。
手机振动一下,新的消息又来了。
夏屿:明天周六,学长想不想……
牧风眠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对面就好像察觉到什么,先他一步道:这次我们可以来一次比较完整的实践。
咔的一声,手机熄了屏。
讲台上的老师开始第四十一页的ppt内容,牧风眠拿起一根笔,在带来的笔记本上划了一个问号。
自从上个周末以后,他逃避一般地刻意不去想那天的情景,但不代表这些事情不会自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实话讲,上次的实践过程确实太短了,短到甚至那天晚上在他洗澡时,身后的痕迹就已经不太明显。
扪心自问,牧风眠对那天的行为并不反感,也的确在这一周内没有做有关过去的噩梦——牧风眠在问号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加号。
但还是有些不适的,在面对比自己年纪小、又同为alpha的夏屿时,他总不可抑制地觉得不舒服,更何况夏屿还总喜欢用那种很露骨的话刺激他——纸上多了一个加粗的减号。
可他很想体验一下夏屿所说的那种完整的实践过程——一个加号毫不示弱地再次出现。
加加减减难舍难分,一场艰难无比的博弈在讲座结束时还没来得及分出胜负,没有办法,两方厮杀得实在太过于激烈,只能暂且宣布休战。牧风眠将笔记本一合,放回了随身带的挎包里。
稀稀落落的人群顺着走廊往外走,路过大厅时,牧风眠感到肩膀处忽然一沉。
夏屿今天穿了一件纯黑色的t恤,白皙的后颈上贴了一个抑制贴。牧风眠不自然地把目光往下挪,前几天他身上的几块淤青已经消下去了一些,还是挺明显的,正处于青黄过度的状态。
他的胳膊搭住牧风眠的肩膀,懒洋洋地叫他的名字:“牧风眠。”
“不回我的消息,也不理我。”垂下的手指轻轻在他露出的锁骨上划了一下,“你是不是烦我了?”
牧风眠微微低着头,没有答话。
“今天晚上——”夏屿收回胳膊,追在他身边走,刻意拉长的音调软绵绵的,“可以有空吗?”
牧风眠仍然没出声,向前走的步子却好像放慢了一些。
“不要紧张。我只是感觉自己不太舒服,想让你陪我去一下医院。”夏屿笑了笑,“方便吗?”
这话说得有点大言不惭,真的只有狗才信,但夏屿其实并没有说谎。
他从早上起来就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只是一般这种情况吃点药就好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的药效来得很慢。他感觉胃里一直向上翻涌着酸水,想吐却又吐不出来,嗓子像是被人塞了好几块肥油,又腻又涩地悬停着,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下来。
昏暗不清的路灯下,他的嘴唇确实有点泛白,牧风眠略有犹豫,问:“…我陪你去医务室?”
夏屿摇摇头,指向自己的双腿:“我怀疑是自己的拟态能力出了问题,人类的医院看不出来什么的。”
据统计,拟态生物在全世界人口中占据了百分之二十,这已经算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但他们的存在仍然是一件秘而不宣的事情。
即使人类官方政府知道他们的存在,绝大多数的普通人依然对这类生物毫不知情。就拿g大来讲,除了夏屿以外,牧风眠无比确定学校里还有其他拟态生物存在,只是谁都不敢先暴露了身份。
“那要去……”牧风眠停下脚步看他。
“嗯。”即使身子不舒服,夏屿唇边仍旧挂着笑,“你是不是也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只有他们ia的定点医院,也就是夏屿哥哥在的那所医院。
“我一直很好奇。”得到牧风眠的同意后,夏屿边向着校门的方向走,边朝他问道,“你们在ia那片区域里都做些什么?不会无聊吗?”
因为今天是周五,所以校门口没有什么执勤的老师。学生们沿着步道三三俩俩走出校门,门外摆着一个接一个的夜摊小车。最近城管在严抓食品安全的问题,几乎没什么吃的,全都是一些看似很廉价的小东西。
牧风眠回答:“还好。”
他侧身避过一辆行驶到人行道上的自行车,顺势拉了一下夏屿的衣服。
“我是很小的时候被人捡到ia的,那时的事情记不太清,后来正常地跟着上文化课和训练——”
“训练?”夏屿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打断道,“是那种……”
后三根手指圈回掌心,他比了个手枪的手势,对着牧风眠开了一枪。
“嗯。因为在那里的大家都有一股劲儿,想要保护自己的朋友家人,想要做出点什么成绩,以能进入特战行动队为荣。”
牧风眠也不例外。
尤其他身为一只边牧,与生俱来拥有一些其他犬种所没有的天赋。他的敏捷与反应成绩一直很好,理论知识也遥遥领先,没有任何悬念地成功被行动队录入。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停车场,夏屿将解锁后的车钥匙在手心转了一圈,并未着急上车:“那为什么不一直留在那里?”
“因为不想。”牧风眠言简意赅。
拉开车门的手一顿,夏屿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然而牧风眠已经率先一步上了副驾驶,甚至非常自觉地把安全带系好。
夏屿很知趣地没再多问,跟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一路无话,ia基地所在的位置很偏僻,和城市交界的地方还安置了两个卡口,夏屿这辆车应当早就在系统里存了车牌号,横杆滴了一声识别后就抬了起来。
从这再往里走就已经是ia的所属辖区了,比起人类城市来讲,他们人口并不少,却缺少一定的规划,所以相对要混乱一些。
水泥路坑洼不平,路两侧的店铺很多都没有招牌,只用最简单的霓虹灯标识着用途:剪刀穿过头发就是理发店,穿过尾巴就是尾巴护理店,一块排骨就是内有肉食的餐厅,一颗草就是只供给食草动物的素食餐厅。
再往前开一点,路边开始陆续出现了一些人影,即使在夜晚这里也是热闹的,遵循着不同的生物作息习惯,有些夜行动物会在这个时间点格外活跃。
没有什么交通规则,也没什么红绿灯,夏屿放慢了车速,等待前面突然出现的一个蟒蛇阿姨慢吞吞地过马路。
“难怪你不想留在这里。”夏屿敲着方向盘说,“多少年过去也是乱的。”
牧风眠摇摇头:“也不仅因为这个。”
夏屿看出他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没再追问,转而换了一个新话题:“都到这儿了,你今晚不回个家?”
牧风眠有点莫名其妙:“不是要我陪你去医院吗?”
“噢,我只是怕我中途控制不住自己,但是安全到这里后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先走吧。”牧风眠看着窗外说,“来都来了。”
车子拐入另一条路,两边的路灯稍微亮了一些,人也相对减少很多。大概几分钟后夏屿踩下刹车,偏过头笑道:“那就麻烦你了,学长。”
这所医院可以算是周围最正常的一栋建筑,大楼有十几层高,楼外的墙体上挂着很简单的“医院”两个字,每一层都亮着灯,偶尔有几声哭声从模糊的夜色里传来。
他们上了台阶,走进玻璃门,负责在门诊台接诊的是一只萨摩耶,一看到夏屿尾巴就疯狂地摇了起来:“小屿回来啦!唔我看看……夏院长今晚有两台手术,还要负责查房,嗯……”
“不用麻烦。”夏屿摆摆手,“我自己过去就好。”
和人类世界并无两样,深夜是医院里最繁忙的时刻之一,剩下的时刻分别是早上、中午以及下午。穿过喧闹的门诊药房,夏屿带着牧风眠走入了一道侧门,他抬起手在指纹识别器上按了一下,门慢慢地向两侧打开。
里面是一架电梯,他们走了进去,四周空空荡荡,连个操作面板也没有,似有若无地飘着一阵淡淡的咸味。牧风眠正不知所以地看着如同铁板一样的电梯间,忽然脚下一动,楼上的嘈杂声在下行的过程中逐渐离他们远去。
“自动的,不用操作。”夏屿解释道。
叮——
电梯门打开,暗色的光跃然而现。
“这里是平常我和我哥住的地方。”夏屿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他揉了揉自己的后颈,沿着通道往前走,“原来打算地下打通多做几个病房的,但不知道哪个笨蛋没规划好,一挖把海水挖出来了……我们稍微改造了一下,索性住在这里。”
通道两侧是巨大的玻璃窗,犹如一条海底隧道。顶棚上挂着几盏灯,淡橙的光打了下来,牧风眠停下脚步,手掌轻轻贴在冰凉的玻璃上。
因为是晚上的缘故,所以他并不能看清外面的海是怎么样的,只是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像是自己沉在了海底。
“喜欢这里吗?”夏屿并没有催他,斜靠在一旁道,“白天会很漂亮,尤其是日出或者日落的时候。你可以看到水母,看到很多小鱼,幸运的话还可以看到我——不过参观可以先暂停一下吗,我好像要成为第一个死在海里的豚了。”
牧风眠这才记起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往前走了几步,询问道:“你还好吗?刚刚不是说夏院长不在,那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没关系的。”夏屿呼出一口气,从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插进大门的锁孔,“有没有他在倒没什么关系。”
里面倒是和平常的住所没有太大差别,是一个呈半圆形的房屋布局。左手边是客厅,右边是一个简易的餐厅,正对着的三个屋子都关着门。
夏屿径直走进中间的屋子,示意牧风眠进来。
屋内只摆放了一台仪器,连窗户也没有。牧风眠看着夏屿在主操作台那里摆弄屏幕,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夏屿操作结束,仪器开始运行,他将自己的上衣掀开,把几个电极片贴在了自己的皮肤上,“把我绑在这个仪器上。”
牧风眠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夏屿已经自顾自躺在了平台上,他先是把自己的双腿固定住,然后抓起两侧的黑色绑带晃晃:“手,需要你帮一下,吊在上面。”
绕过手腕的黑色绑带最后缠在脑袋上方的一个吊环上,夏屿如同一个被绑住的大粽子,看向做完这一切的牧风眠说:“好啦,现在麻烦你出去等我一下,很快就好——厨房有水果,桌上有水,也可以继续去看你的大海。”
牧风眠“噢”一声,刚迈出一步又停下了:“真的不需要我再做点什么了吗?”
大粽子摇了摇头。
房间门于是被轻轻带上,然而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怎么不让人家留下?”
“那也太丢人了,会很丑。”夏屿躺平身子,微微抬起腰。
“得了吧。”传出的声音明显不信,“你多少次都是自己来的,绑手这件事根本不用麻烦人家。”
“……”夏屿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说,“哥,我觉得这次时间持续的有点久。”
“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
“……上个星期六。”夏屿想了想,“从上周六开始,我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控制不住什么?”
“……”他闭上眼睛,轻声道,“控制不住,想标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