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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五、一百一十六

 

一百一十五

还以为,是要到书院的某个地方的,没想到…越走越不对。

眼看就到了正门那儿,我正要出声疑问,就望见前头有人——唔,不只一个,总共有三人。

旁边的李长岑霎时加快脚步,率先朝他们走去。

我怔了一下,也走快了点儿,又仔细的去瞧,不禁就咦了出声。

那三个人,一个是丁驹,另两个就是时常和他在一块儿的,都是班里面的人。

这会儿,他们也望了过来,一点儿也不意外,脸上都堆起笑来。

丁驹更凑近李长岑身旁,同他走一块儿,一边嘰嘰咕咕的不知说什么。

我只看见李长岑微点了头,没有其他表示。

还愣着的时候,眼角瞥见另两个人朝我靠近。

嘿,小呆瓜,快走啊,他俩边说,边推操了我一下。

我茫茫的喔了一声,有点儿仓皇的举步。

在跟着他们几人跨出院门后,这才隐约恍然过来——原来,李长岑说要去个地方,是要到外头去的?

从书库出来时,就瞧见雨停了。

不过大概停了没多久而已,地上仍旧湿漉漉的一片,树梢及屋簷边也还滴着水。

天色更依然阴暗,密佈着大片阴云。

但沿途行人不少,似乎都因为看见雨停了,所以纷纷出外走动。

从书院到闹街上,得走上一段路,眾人也都走惯了,不觉得太远。不过,大概之前雨势很大,看着没有停的跡象,所以丁驹他们事先雇了马车。

他们也拿了伞,只有我和李长岑什么也没准备,书箱也没搁下就跑出来。

那一辆马车不大,几个人挤一挤也还能坐,可这会儿,有个李长岑,我坐在里头,就觉得分外彆手彆脚。

其他人似乎没感觉如何,李长岑看着也很自在,随他们几人聊话,讲着一会儿要去的地方。

我听了一阵,总算知道了,原来是丁驹他们一早邀了李长岑出去,要上城里一家茶楼,那儿今晚有举办诗文会。

…是诗文会呀。

这个我晓得的,书院好多学生都去过,城中有一些茶楼总不定期会举办。

我听去过的人回来,滔滔不绝讲过,说着诗文会谁都能参加,只要写得出符合主题的诗文,然后在眾人面前诵读,而最主要是,城中具有名望的功名子弟都会到场,能够接受他们点评。

我没有去过,但一直想亲眼瞧瞧。

想着,心里的忐忑就少掉一些,而期待变得多一点儿了。

马车停在一条大街口,放下我们一伙儿人。

丁驹率先迈步,领着我们往前,走没多远就往右拐进巷子里。

巷子的两边都有商铺,里头人来人往的,看着非常的热闹。这里,我曾和傅宁抒走过,所以不觉得陌生。

算一算,这时候才近傍晚,但天色却阴暗得很了,所以有的铺子前已打上了灯火。

丁驹他们走在前,不过时不时要回头,和李长岑讲话。

我很想李长岑同他们走一块儿,但不知为何,他脚步始终慢慢的。

加上,这个巷子又不宽,一个方向走两个人只正好,多半个都不成。

而这儿的铺面也比较小,不过堆得货却不比外边铺子少。我心里忐忑,没敢和李长岑多说话,兀自的边走边看。

冷不防地,和人碰了肩,我不禁迾趄了几下。

走在旁的李长岑像是瞧见,伸手拉了我一把。

「当心。」他说,就松开了手。

我侷促的道谢,后头就走得有点儿小心翼翼,只拿目光瞟过周围的物什。

耳边忽听到一声低笑,我狐疑的瞧向李长岑。

李长岑瞥来一眼,口气正经的道:「对你来说,这瞧着热闹与走路,两件事儿似乎有些衝突。」

我先愣了一下,跟着才恍然到他话中带着一点儿调侃,不禁发窘。

李长岑微笑,就道:「走路得看着路的。」

我忍不住咕噥「…怎么都说这样的话嘛。」

「嗯?」

我没多想就脱口:「先生也老是这么讲我…唔,真奇怪,我当然是有看路的,不然怎么走路嘛。」

李长岑听着,就呵笑了出声。

我驀地訕訕然,有点儿鬱闷的闭口。

不过…

我感觉放松了些,不再同前会儿那样的不自在了。

那间茶楼位在巷内的一角。

茶楼有两层高,长长方方的,挤在两幢楼屋之间。

之前和傅宁抒走到这儿来时,每次经过,都能听到里头人声鼎沸。那会儿,我望进去,就瞧见大堂里都是人。

傅宁抒不喜欢吵闹的地方,所以他压根儿不会走进去。

老实说,我不大觉得吵的…

唔,反正有人的地方,总是会吵的嘛,哪能让人不要说话呀。

而这会儿,我们一伙儿人总算挤进大堂里。

大堂里聚满了人,尤其是中央…

一眼望去,就见一群模样不粗俗,文质彬彬的人。那些人各自围绕着一张大圆桌,上头像是备有笔墨。

他们都挽起了袖,正提笔写着什么。

我仰头,见着从上掛下的一道字帘,上头写着清明两字。不等我问,李长岑就告诉我,那是今儿个作诗文的题目。

我愣愣的点头。

这么站在场边凑热闹一会儿后,同丁驹一起的两人之一,忽地靠近丁驹耳边,像是说了什么。

我瞧见丁驹脸上霎时一乐,跟着就来对李长岑讲起来,说着在中间作诗文的都是谁人。

李长岑默默的听了会儿,神情看着像是没怎么感兴趣。

丁驹又问他要不要也上场作诗文,他就微微一笑,跟着抬头,往二楼看了一眼,然后说要到上头去。

咦?丁驹瞪大眼。

你们决定了就好,李长岑丢了这句莫名,就逕自转身迈步,跟着又停了一停。

他往我瞧来,示意我也一块儿。

我迟疑了一下,瞥了一眼丁驹他们三人,看他们像是不以为意,才跟了过去。

「…他们怎么办?」

在走上楼梯时,我还是忍不住问。

「让他们自个儿玩儿去吧。」李长岑说。

「咦?玩儿什么?」我不禁问,随即又想到:「难道他们要上场作诗文?」

李长岑听见,就呵呵一笑。

「他们可志不在此。」他说,但还没多解释,只是伸手招呼了一个店伙,让对方整治一个空位出来。

我往周围看了看,大多数的客人都坐在靠围栏边的位子。不过,都被坐满了。

而那店伙也瞧了一瞧,就摊手道:「现在就剩窗边的位子了。」

「那也无妨。」李长岑说。

「那么两位就随意吧。」店伙摆摆手,头也不回,只丢下一句:「一会儿再给两位送些茶水。」

靠窗的位子空了不少,但李长岑瞧了一会儿,却说要上露台那儿去。

外边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吹来的风比方才更凉,隐约带着股水气,不过没见落下雨滴。

这儿没什么人,感觉清净不少。

我从露台往下望,看见的是一条沟渠。

而对面,跟这边一样,都是一排排的楼屋,隐约能瞧见里头灯火通明,似乎也是做生意的地方。

在坐下不一会儿后,方才的店伙就真的提了热茶来。

「坐这儿的话,什么也瞧不见啦。」我脱口。

李长岑笑,提起茶水来倒,边说:「他们是论诗文,能瞧得什么?」

我不禁咕噥:「凑热闹就是这个样儿的嘛。」

「那也要值得人去凑热闹才行。」李长岑说:「那些人在这儿作诗论文,不过说些风花雪月,能有什么好瞧的。」

我似懂非懂,但也忍不住纳闷了:「来到这儿,不去凑热闹要做什么?」

李长岑笑了一下,「总有能玩儿的。」

我愣了愣,又听他说下去。

「这样的诗文会,每次举办,每次都有人开赌盘。」他道:「赌这回参加的人里,最有希望得胜的一个,每每都吸引一堆人押注。」

讲着,李长岑看了我一眼,「这样的事儿,无论哪个地方都没有例外。」

咦?是这样啊?我听得目瞪口呆。

但我也驀地恍然,方才他对丁驹他们说的…唔,是这样的意思。

大概是看我明白了,李长岑就道:「你要想下注,这会儿还来得及。」

老实说,我是有些想试试的,但是…

「我没带钱…」我困窘的说,那会儿太匆忙,也不知是要外出的。

李长岑像是一怔,跟着笑了笑。

「这样吧…我让他们去下注了,要是赢钱就分你。」

「那怎么好啊!」我慌忙脱口。

「这种钱是横财,留着也不好。」他说。

我懵懵的喔了一声,但还是觉得不妥当,「你别给我,要么就花掉。」想了想就又说:「唔,在远点儿的地方有个夜市,里头有些东西,你拿去买吧。」

「哦?那儿有什么?」

「很多的…」

我介绍起那夜市里有的玩意儿。

李长岑听着,像是感兴趣了,就说考虑一会儿去看看,跟着想起了什么,就讲起去过的城镇,当地集市的景况。

我怔怔的听着,中间有几次,实在好奇就打了岔,而他似乎也不在意。我忍不住同之前一样,和他东聊西扯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不知不觉,桌上那一壶茶都喝光了。

不过,大多是我喝光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李长岑像是无所谓。

他再喊了店伙要了新的一壶茶,不过他这次喝了一口,就没有动了。

我不禁疑问。

他默了一下才说,新上的这壶茶,口感不好。

我咦了一下,就又喝了一口。

「…我觉得没不一样呀。」

我不禁咕噥,隐约的就想,和傅宁抒出去时,他似乎不曾在意过这个。

可我也觉得,他并不是不在意吃得不好。

有时候,他也很讲究的。

我忍不住就脱口,和李长岑讲了。

他听着,只笑了一下,没有多表示。

我莫名感觉一阵訕訕,就闭上了嘴。

静了好半晌,我不禁瞅向他,看他依然是和顏悦色,心里隐约犹豫后,还是忍不住脱口。

「你…唔,你们昨儿个,为何要和那师父说,同先生…唔,傅先生是亲戚呀?」不说李长岑好了,李簌哪里是嘛?他是…唔,皇子啊。

本来,昨晚回去,我很想问傅宁抒的,但是…

不知为何,有些问不出口。

当然了,也不是对李长岑问就容易,就是…

唔,也不知为何,这会儿就能对他这么问了出来。

李长岑听了,神情像是一怔。

「哦…」

半晌,他才出声,看着我忽地一笑。我不禁忐忑了下,张嘴要说点儿什么,就听他讲了下去。

「你知道么?方才…」他开口,看着我:「你的话里,至少提了不只五次傅先生。」

咦?我张着嘴,有些愣了一愣。

「其实,不只今儿个的,之前也是。」李长岑淡淡的道:「同李簌一样。他十句话里总有他。」

陡然听到他提起李簌,我闭上了嘴,隐约的发闷,心里又有一股说不上是什么的滋味儿。

李长岑看来。

「至于你方才问的…你没发现么?」他说,像是意外:「我以为…唔,你与他关係很好,早该猜到了的。」

我愣了一下,对这句话有点儿迷惘。

「猜到什么?」我不明白。

李长岑像是想了一下,才又开口。

「昨儿个对那师父的话,也不算假的。」说着,他看了我一眼,「这也没什么不能提,眾所皆知,我的亲祖母出自宁家,在她出嫁前,一直是待在宁氏本家的,更得喊李簌的曾祖母一声姑姑。」

他停了一下,「唔,这样算起来,按照族里的辈份算,他与我父亲是同辈,依礼我得喊他一声表叔才是。不过,我以前也没见过他,」

他正讲的人是傅宁抒么?

唔,傅…还有宁…

我不禁纠结,心里感到懵然不安,就对上李长岑的视线。

他像是了然的一笑,仍旧神色温和。

「这不很明白了——傅宁抒,拿掉了傅姓,便是宁抒,他是宁家人。」他悠然的道。

一百一十六

还小的时候,开始能认人后,我一直以为照顾自个儿的吴婶,就是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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