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我吐出口烟:“只是缺钱?”
杨光点头如捣蒜:“就是缺钱,我上个月打麻将输了一万多块,今年比基尼生意也不好,没钱还了,就想着把船整个漆一遍租给人家卖相好,赶紧挣点钱还债。”
我看他终于听话了,把烟头拧碎:“没人租你的船?”
杨光可怜兮兮道:“我的船放好久了,加上我以前不是出过事嘛,没人敢租我的船,那天我看到码头那个告示,知道这些考古队的钱好挣,所以赶紧去联系了,我也没想到赵小姐看了我的船一下就定了,我都没想到她会选我的船啊。”
我问道:“你的船之前放在哪儿?船底下很干净,下水时间根本不长。”
杨光咽了口唾沫:“之前一直没人租我的船,放在港口还得要个租位,这不是白浪费钱嘛,所以一直是放在仓库里的,就是最近缺钱了才拖出来。”
我用拇指戳了戳身后的那个密室:“那那个怎么回事?你可不要告诉我你还在船上腌泡菜。”
“什什么?”
杨光居然到这份儿上还和我装傻,我笑了一声,一下子捏住他的下巴,往他嘴里看去:“哎我说,你后头有颗牙有点蛀了,要不行我给拔了吧,到时候镶颗金的,有排面,还吃嘛嘛香。”
杨光给我捏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我一把他松开就开始大声讨饶,又战战兢兢说道:“大侠你冷静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我之前出了事儿之后,总感觉心里不安宁,专门在船上搞了个小房间供羊山大帝,想着以后不要再出事了。就这次,赵小姐租我的船,我,我承认!我就是贱,我看到赵小姐他们身上带的东西,有首饰有钱,加上他们出海之前要去补一次油,我就想,藏在这个房间里,等到船舱里没人的时候,出来拿点东西,反正我水性也好,到时候趁着他们出港前补油,人要下船,我直接跳船跑了就行。”
“偷东西啊?”我哪能想到答案这么朴实无华。
杨光慌不忙点头:“对,就是想赚点小钱,但是谁知道,我那天东西是拿了,也没多少,但是想要跑的时候,船舱里却一直有人。我后来才想起来他们这帮人都是没怎么出过海的,大概是图新鲜,都在船上不下去,等到我想跑的时候,船已经出港了,而且那天浪还大,我也不敢跳”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事儿要是上网绝对能上1818黄金眼,没好气道:“那后来呢?你就一直猫在这里头啊?”
杨光看着我,有点犹豫道:“后来后来的事我怕我说出来你不信,大侠,你先和我保证,不会打掉我的牙,我再告诉你。”
。 疯狂
我没想到这个老鬼还跟我讨价还价起来,凑近他笑道:“托你的福,我们现在可是一起被困在海上了,在这个地方我打掉你什么都不会被发现,我现在想想,要是帮你拔了牙你可能说话会有点困难,要不我换个不影响开口的?”
杨光一悚:“这”
我一边咂嘴一边打量他:“我看看啊,说起来这人也是浑身是宝啊,肩膀的话,脱臼接回去很容易,肋骨呢,养养就能好,或者,手指”
我说着给他看了一下我缺了一根指头的左手,咧嘴一笑:“要不,你舍不得牙,我们用手指换也成,左手,平时也不影响你和小兄弟培养感情。”
杨光跟见了鬼一样地看着我,两眼发直:“你,你你”
我笑笑:“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啊,我看要不就手指吧,你跟我做个伴儿。”
我说着就往口袋里摸去,杨光以为我要拿刀,浑身上下都扭起来:“告诉你不就完了了!大侠你别冲动!别冲动!我说!后来,后来不是没办法嘛,我没跑掉,就跟着他们出海了,我当时心里也挺慌的,怕被人发现,不过还好,那个房间里有一些没用完的贡品,我就听外头的动静,没人的时候我就吃两口,晚上正常睡,就上厕所这种麻烦一点,我一开始都在瓶子里解决”
我实在听不下去,踢了他一脚:“他妈说有用的,怎么出的事?出事前有什么异常?”
杨光抿了抿嘴,像是回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他不安地别开了眼:“一开始,就是我发现,他们所有人都睡得越来越晚了”
龙女号出海的第三天,杨光在船舱的密室里已经憋了快有五十个小时,这个地方没法完全睡下去,白天在黑暗里也没有事情可以干,他想逼着自己睡觉,但根本睡不着,想要起身活动一下,又怕碰到东西有声音,实在是太难受了。他越难受越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点小钱上船干这种糊涂事,结果也没偷到什么东西,反而弄到这么一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无聊到极点,杨光只能在漫长又难熬的等待里给自己找一些事做,他白天的时候会去数船上人说了多少句话,到了晚上又会去数外头人打了多少次呼噜。其实杨光也有点看不明白,他们这些搞科研的完全没有渔民的规矩,船上居然还有两个女的,虽然那个赵小姐看上去就跟男人一样,但是毕竟也是女的,晚上睡觉,她们在船舱中间拉了个帘子,也不怕出事。
杨光在船舱没人的时候偷偷开门看过,左边是男人,右边是女人,因此晚上左边的呼噜声也特别大,一开始两天,杨光在黑暗里会数上一晚,然而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呼噜响起的次数几乎是前两天的一半,同时还有人不断翻身的声音。
杨光意识到,是外头这些人睡不着,到了后半夜,他又听到外头传来一种木头有规律的震颤声,这种声音杨光很熟悉,常年跑海的人在船上,别的用的不快,就纸巾用的最快。他在密室里无声地坏笑起来,就知道如果有女人在船上,免不了这些男的会三心两意。
杨光期待着还能听见两声压抑的呻吟,但没有,那个木头的声音持续了很久,久的让杨光咋舌,心想这人是咋的,天赋异禀还是压根不行。他心里抓心挠肺地好奇,结果忽然听外头有人发出一声惊叫,像是除了赵小姐以外的那个女的:“你怎么了!头都撞出血了!”
这下子整个船舱里的人都醒了,上头值班的人也下来看了情况,外头乱成一片,杨光竖起耳朵,发现他们似乎是在做某种急救,原来刚刚那个木头的声音是有人一直在用头磨蹭床板,等到有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快把自己的鼻子削掉一块肉。
杨光想到到时候交船,船上要留下一块血迹,心里不由骂了一句,过了一会儿,那个削鼻子的人同其他几个人说他做了个噩梦,梦里他是一条狗,要在地里把埋的东西挖出来,他只能一直顶一直顶,后来觉得疼了也醒不过来,就跟鬼压床一样,必须要别人叫他才能醒。
后半夜,这些人一直在外头说话,还有人到甲板上去吹风了,似乎没人再睡得着,就这么一直到了白天,那个赵小姐要下水去做考察,之前要把浑身的衣服都脱下来。杨光惦记着赵小姐身上有一条金项链,他本来想趁着船舱没人出去拿了,结果等了一上午,船舱里总有人,他一开始以为这些人是因为昨天晚上没睡觉所以要补觉,结果这些人却也都不睡,还会在船舱里窃窃私语,杨光隔着门也听不清楚。
一整天,杨光都没能拿到赵大有的金项链,转眼又到了晚上,杨光本想着这下不管怎么样,他们肯定要睡觉了。人在海上是很容易乏的,就算是做了一辈子的渔民,其实也还是会晕船,只是人用自己的精神硬生生抗过去了,因此体力消耗的比岸上要大很多,这种情况下如果一直不睡觉,甚至有可能会疯。
杨光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外头的呼噜声响起来,他等了很久,但是一声都没有,突然间那个赵小姐说话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既然都睡不着,就到甲板上去吧,吹吹风,我们聊聊。”
紧接着外头的灯光就被打开,杨光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真的还不睡觉,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同时也想着,这些人如果都上了甲板,或许他可以稍微开一点门透透气,他处的这个密室虽说没有完全密闭,但是到底还是气闷,一整天待在这个里头他都觉得头疼。
很快,船舱里传来很多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些人都上到甲板上去,连上头值班的人也下来了,杨光听到外头没动静,正想开门,然而就在这时候,外头的灯光忽然没了,整艘船也彻底停了下来,杨光心里咯噔一下,他猜是渔船的发电机忽然故障,因为他这艘船已经有很久没下过水,难保发电机忽然出什么问题。
杨光心里打鼓,同时又安慰自己,毕竟他们的航线不算太远,就算出了问题,在无线电没坏的情况下也可以和海岸求助,这时他听到外头传来赵小姐的声音:“怎么回事?”
脚步声乱成一团,还有人在惊叫,说是海里头有东西在抓他们的船,那个女人惊叫的声音特别大,几个男的也给吓坏了,惊叫声此起彼伏,听得杨光头皮都麻了。
杨光躲在密室里,根本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一开始那些尖叫还很惊恐,还有人说无线电坏了,然后就连杨光都听到了船底下的抓挠声,这个声音听得叫人后背发毛,就像是某种指甲很硬的东西在使劲抓船的铁皮。尖叫声越来越大,赵大有的声音夹在其中,叫所有人冷静,她吼了几声之后,那些尖叫声忽然就变了,从惊恐变得疯狂起来。
这些人大多都在甲板上,说的话杨光听不全,但能听见几句“血债血偿”,这些声音混合着惨叫往他耳朵里钻,有人跑进了船舱,听声音是赵大有。
杨光躲在密室里,这下是彻底不敢开门了,他猜想应该是之前抓挠船底的东西上了船,毕竟之前也听过,沈聪用活人祭鱼,这些冤魂就变成了跟着大鱼一起作祟的东西,如果在海上碰上,就会帮着大鱼一起吃人。杨光猜他们肯定是在海上碰上这些邪门儿东西,整船人都给吓疯了,他捂着嘴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听船舱里有个女人的声音:“赵姐,我们赶紧走,赶紧走!”
她刚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叫,像是被人抓住了,赵大有吼道:“你把她放开!”
对面像是个男人,声音听起来非常可怕,反复念着“血债血偿”,紧跟着那个女人就被人拖了出去,她的指甲一路都抓在铁皮上,同时惨叫不停,杨光实在是忍受不了,终于忍不住堵住了耳朵。
这一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光在黑暗里只觉得堵耳朵的手指都麻了,他试探着松开手,外头已经没有任何声音,杨光的心砰砰直跳,他害怕那些怪物还没走,又等了很久,才小心地把密室的门推开了一道缝。
船上的电力还没有恢复,杨光拿出好几天没开机的手机做照明,灯光一亮,他就险些被吓得心脏停跳。
整个船舱里都是血,到处都是,杨光一开始甚至没处下脚,强烈的血腥气熏得他甚至有点想吐,他跳着脚躲开,到了甲板上,结果这里的血却更多,整个甲板几乎都被血覆盖了,同时一个人都没有,他把整个船找遍了,却是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杨光几乎给吓懵了,一下想到二十多年前自己遭遇的海难,这些血几乎让他腿软,他找到发电机,发现发电机只是被人为关闭了,重新启动之后,整个船上的惨状更是清清楚楚。杨光看了一圈,只有无线电和定位被人彻底切断,其他船上的设施还都完好无损,也就是说,这艘船拉回去之后,应该还是能正常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