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sp;&esp;用自己存的五角钱买了一根一样是粉棒子的，老板告诉她，这叫做“棒棒糖”。
&esp;&esp;她拿着买好的棒棒糖返回垃圾桶，却发现弟弟已经从垃圾桶里被人抱出来了，不远处他瞧见了他，迈开小腿踉踉跄跄地向她跑过来，两只小手举高高，嘴里还喊着含糊不清的话：“姐姐…抱抱…”
&esp;&esp;季柚珈欢快的脚步停下，望向他身后的一群人──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奶奶，都在用同一张脸盯着她。
&esp;&esp;那时年纪小，她并不懂这种相同的脸被称为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她明白了──那是一张张恨不得杀了她的带着仇意的脸色。
&esp;&esp;不过他们并没有在大街上拉着她追打。
&esp;&esp;晚上回到家里，她躺在床上，老家的房间不够，妈妈被分到了和她一个房间。其实那一夜她并没有睡着，她只是学着模样，闭上眼睛，因为她知道只要闭上了眼过不了多久妈妈就会躺在她的身边，安安静静的陪着她。
&esp;&esp;哪怕她一句话都不说，也不会睁开眼。至少她能在黑暗中去触摸妈妈，感受她身上的温度。
&esp;&esp;她也好想和弟弟一样，朝着妈妈举起双手，就可以得到妈妈的拥抱。
&esp;&esp;也许在前两天晚上的某一个时辰妈妈也在她睡着时拥抱过她，就像她拥抱妈妈那样。
&esp;&esp;所以她早早就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打赌，她要这次亲身感受妈妈的拥抱。
&esp;&esp;只是她的愿望落空了。
&esp;&esp;房门推开进来的不仅有妈妈，还有爸爸。些许是瞧见她一副熟睡的模样，便毫无顾忌起来。
&esp;&esp;男人压低了声音：“你瞧那个死丫头，一副害人精的模样，今天要不是我早些回来发现盛年不见了…恐怕这害人精要把盛年给害死了！”
&esp;&esp;妈妈在说话：“反正过完年她也是留在这里的，不会跟在我们身边。”
&esp;&esp;“就这叁天就给我惹出这种事，让她跟在我们身边还了得？”
&esp;&esp;“那你想怎样？”
&esp;&esp;“……”
&esp;&esp;男人没声了，许久，才开口：“当初就不应该要这个孩子。”
&esp;&esp;“谁知道她会是女孩。”妈妈带着深深的叹息。
&esp;&esp;“她死了最好，不然后续还要花老子更加多的钱！我的钱还得留给盛年呢！”
&esp;&esp;“的确，现在拖着她不上幼儿园，可拖不到小学啊，到时候上了初中开销得更多了……”
&esp;&esp;“我看啊…不如…”男人的声音拉长。
&esp;&esp;妈妈语调多了份震惊：“你想做什么？”
&esp;&esp;“反正这个村子偏，往日里病死几个女娃也不会有太大问题。这冬天冷，小女娃身体素质可不好，村里过年没医生，治不了病…”
&esp;&esp;“可…可她是我们的孩子啊…”
&esp;&esp;“怪就怪在她投错了胎！和我们没关系！你要想清楚了，你要她，还是要我们盛年！”
&esp;&esp;“我…我…”她带着颤音支吾。
&esp;&esp;“过了这村没这店了，你要想清楚啊，过完年我们就要带盛年回去了，我爸妈都老了，万一哪一天突然不行，这孩子肯定要跟在我们身边。你想想她今天做了什么事，第一天还学会强盛年的东西。指不定以后跟在我们身边要抢我们儿子的其他，若是今日不做，以后可再难有这个机会了！”
&esp;&esp;“可是…”
&esp;&esp;他蛮狠打断：“别可是了！盛年和这个死丫头，只能选一个！”
&esp;&esp;她被步步紧逼，狠下心，闭上眼，咬牙切齿：“我要盛年！”
&esp;&esp;“好、好，有你这样贤惠的老婆，老子果然没看错人！”
&esp;&esp;“那你想怎么做？”
&esp;&esp;脚步声缓慢靠近床上，躺在床上紧紧闭上眼的季柚珈不由紧张。
&esp;&esp;脚步声由远及近，听声音，最终停在床边。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握拳，睫毛轻轻颤抖。
&esp;&esp;妈妈和爸爸想要做什么？她暗暗咬牙思考。
&esp;&esp;耳边传来轻微的动静，她正要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一股窒息感迎面而来，粗糙的布料在她白嫩的脸上摩挲，柔软却又密不透风。
&esp;&esp;她猛地明白──脸上压的是妈妈睡的枕头。
&esp;&esp;此刻正死死压在她的脸上，她挣扎，摇晃头，身体在老旧的床面上滑动，发出吱呀的声音。
&esp;&esp;“老公，她没睡着！”耳边是妈妈尖叫的声音。
&esp;&esp;男人冷声呵斥：“闭嘴！还不快来帮忙！快按住她的手和腿，别让她挣扎太大，弄出动静可不好。”
&esp;&esp;季母闻声上前，按住了她扑棱的双腿。
&esp;&esp;其实她小小的四肢并不能弄出多大的动静，季父牟足劲摁在枕头上方，她就连呼喊都做不到。
&esp;&esp;在濒死的那一刻，血管里的血液凝固发凉。
&esp;&esp;她不再挣扎。
&esp;&esp;季母感受手下的腿一动不动，瞬间吃惊恐惧的捂住了嘴，颤抖身体和声音：“她、她死了…她死了…”
&esp;&esp;季父发狠道：“还没死，你看她胸口还在起伏，还在呼吸。”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被按的枕头两边已经贴上了床面，季柚珈再无呼吸的机会空间。
&esp;&esp;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esp;&esp;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哭泣声，季父猛地松开枕头，两人匆忙慌张地跑出卧室。
&esp;&esp;空气再次流进她的肺里，但她一动不动，头上仍然顶着那个枕头。
&esp;&esp;……
&esp;&esp;他说得对，就应该在那个时候把她杀了，因为那时仇恨还没有播种、蔓延。
&esp;&esp;而如今她仍然活着。
&esp;&esp;是老天给她的奖赏。
&esp;&esp;是她给他们叁人罪恶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