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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三分

 

大家喝得尽兴,游戏也玩得尽兴,结束时已是十点多。

苏晚黎到临结束时有事先走了,陈暮江来时趁她的车,自己喝酒了,也没车,代驾也难叫来。

最后安桔把她拉到了自己车上,和裴轻舟单独坐在后排。

车上没有多余的人,主驾是代驾司机,副驾是安桔,后排是中间隔开一座的陈暮江和裴轻舟。

气氛比外面的秋风冷,导航声显得异常空灵,听着似有回音,代驾司机大气儿不敢出一声,后车镜也不敢瞄,怕伤眼,只敢瞟两眼副驾面容悠闲的安桔。

“先送你们谁回家?”

安桔侧身问后排二位。

“都行。”陈暮江说。

“随便。”裴轻舟说。

两人同时出声,震得司机头疼,攥了攥方向盘。

车里静了三四秒。

没等安桔再问,裴轻舟椅着车窗说:“先送我吧,我急着回家。”

她今天穿得薄,玩游戏那会儿全靠酒供暖,后面等代驾吹了会儿风,头也有些晕,身体不太舒服。

而且,车上气氛凝滞,她一闻到陈暮江身上的橙香就鼻酸,就想起陈暮江和苏晚黎的鼻尖吻,想起围读会那杯没喝到的橙汁。

有气也有难过,但她宁愿是气。气可以发泄,而难过需要时间消散。

安桔随手调了导航,给司机看了眼,偷偷改了路线。

陈暮江头酒喝得不少,头有些沉,靠着车椅,斜向车窗,也没说话。

只对裴轻舟那句“急着回家”颇有不满。

等车那会儿,她有听到程暃叫裴轻舟去家里玩,裴轻舟回答的是行,没去是因为安桔把裴轻舟拉回来了。

此刻又急着回家,是不想跟自己待一起?还是因为没去成程暃家在撒气?

明明程暃之前喜欢的是自己,但如今却成了裴轻舟特别的人。

想想就好笑,也不知到底是谁骗了谁,到底是谁在利用谁接近谁。

讽刺得很。

时间晚,夜静路宽,车速很快,平坦的路上两三个人吊着心。

司机只恨自己开得不是火箭,车上气氛窒息到他需要缓几天才能再接单,看副驾略显悠然的安桔,只佩服心态好。

靠边停车时,安桔问裴轻舟了一句:“你唱片拿上了吧?别忘了。”

裴轻舟拿了包,解开了车扣,但没推开车门,回了句:“拿了,那我先走了。”

“啪”一声,车门被合上,一阵风猛冲向陈暮江,她回头看了眼车窗外的背影。

依旧很单薄,不论穿多厚,看起来还是单薄得像枯树叶,又或者是干花瓣,风一吹就离开地面,飘往各处。

车尾灯亮了两下灭掉,留一口浓烟搅乱秋风的清爽,地上的叶子随车速卷飞。

车刚走几分钟,一只高跟鞋直直冲进飞起的树叶里,砸中缓落的几片叶。

光了一只脚,裴轻舟半崴着去捡自己的鞋,怀里抱着唱片。

她有气、有难过、有怨、有委屈、有心酸,想把这一切的一切通过高跟鞋丢出去,一一都还给陈暮江。

哪怕砸不中人,也要丢出去,她不要自己受委屈。

受了,就要发泄,就要讨回来。

一片枯叶掉落在路边,被过路的车卷跑。

车子刚过一个路口,陈暮江摸了摸兜里的那片枫叶,直了身问安桔:“什么唱片?”

“她送你的生日礼物,就咱俩说话那会儿,她现场打的那段碟就是。”安桔示意司机减速。

眼酸,头还有些晕,听话像转圈,但陈暮江听懂了。

所以那段音乐才那么特别,不像任何她听过的曲调。

“调头送我回去。”

安桔朝司机抬了抬手,按陈暮江的话调了头。

车子停在裴轻舟小区外的路边,没有像送裴轻舟那样往里进,陈暮江坐了会儿,没有立刻下车。

时间有些久。

安桔没忍住:“你亲苏晚黎鼻尖,用手指挡的时候,可没这么犹豫。”

是错位亲的鼻尖。

她旁边人刚好去了厕所,能看到的只有安桔,用拇指按在苏晚黎鼻尖上,亲了自己的手指。

苏晚黎走时还取笑她,认识多少年了,还这么放不开。

她也不是放不开,只是知道裴轻舟会介怀。

一个称呼都计较的人,难想她亲了苏晚黎鼻尖会如何。

还怕她们不会再和好。

她心里明白,她们之间的矛盾并非不可调和,也清楚谁也不会轻易放手谁,不然不会拉扯这么久。

相爱的合适,是因为她们都固执、顽抗、主动且勇敢,对于想要的人和物,不会轻易放手。

“走吧,叔,开快点。”

安桔看着陈暮江进小区的背影,同代驾司机交代,两人疾速离开。

小区进出入管制严,但陈暮江记门户牌号,做好登记便进去了。

很顺利,但又不顺利。

刚走几步,看到跛脚拾鞋的裴轻舟。

鞋离人有些远。而这次,陈暮江没有立刻过去,她站着看了会,顺便计算了一下从送完裴轻舟到再送她回来,绕得这一圈,用了多长时间。

她拾一只鞋总共用时多久。

就如那日的哭泣一样,心里转动着时针。

风吹着叶子拐到光脚的脚踝上,裴轻舟吃痛了一下。是甩掉鞋时,她才发现,原来那个玻璃杯的碎片,伤到了自己。

不知道怎么伤得,但就是伤到了,就像陈暮江对她,不知道怎么伤到了她,但就是伤了。

疼嘛,总是后知后觉。

鞋子拾了很久。

因为她光脚,咯得脚底板疼,火辣辣的,然而这是秋夜,地面是凉的。

还因为她脚后跟被玻璃片划了口子,正踩在地面上,用力大点,干净的地面会沾上血,她会很疼,克制步子和力度才会好点。

可以不要的,鞋是贵,不过她现在买得起。

但还是要忍着疼,把那只鞋拾回来,她像是在捡被丢弃的自己。

是被生父母丢弃的自己,不是别的。

风吹过裴轻舟的裙边,撩开了陈暮江的衣角,她们相距十几步,隔着七八棵凋零的枯树。

秋风冲开裴轻舟的外套,流窜进裙衣内,是冷的,抚动陈暮江的围巾,穿过插兜的臂环,也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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