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节
孟小海的头垂得更低了,他没有关系,没有背景,二大爷也死了,连个穿针引线的人也没有,所以,他做不成镖师了。
刘老将军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好男儿志在四方,老刘,让他先跟你回去,我记得早年认识几个开镖局的,等回头我写上几封信,替他引荐引荐,看看那些人能不能给我这个面子了。”
孟小海闻言大喜,跪下就要磕头,刘管家连忙上前扶起他:“孟壮士,老将军乐于助人,行善积德,最不喜这些俗礼,以后你有了好前程,那就是对老将军的最好回报。”
孟小海连忙称是,在一片羡慕声中,跟着刘家的家丁走了,刘老将军打个哈哈:“还是这里热闹,每天都有出色的年轻人,老头子我看着高兴啊,今天就到这里吧,散了吧,散了吧,明天再来,明天再来!”
树上的吴二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孟小海混进刘府的第一步,完成了。
在力夫场子看完热闹,吴二郎带着吴三郎步履匆匆,赶往下一个场子。
下一个场子在官学。
官学与衙门隔了两条街,街道两侧的建筑非常老旧,但胜在安静,街道两边绿树成荫,没有闹市的喧嚣,多了几分书香雅致,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此时已到放学时间,官学大门紧闭,但旁边的侧门打开,几个穿着蓝布袍子的学生快步走了出来。
他们是去吃饭的。
吴二郎已经了解到了,官学里有吃饭的地方,请了红白两桉的厨子打理学生的一日两餐,可总有些学生,不爱到饭堂里吃饭,哪怕多花些钱,也要到外面吃饭。
官学不管这事,只要他们别惹事生非,爱去哪吃就哪吃。
忽然,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从官学侧门里走了出来。
正午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就站在影子上,显得更加高瘦纤长。
吴二郎远远看着他,忽然感到一阵窒息。
隔了一世,那道映在窗户上的剪影,无比清晰地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
一家三口
明卉已经不记得,她还住在云梦山时,李太太来云梦观上香时,有没有带过魏骞了,即使带过,也是小时候。
对于魏骞,前世明卉的记忆,似乎就是在淇县的后衙里开始的。
她被烧得体无完肤,烧焦的头发全都剃光,即使拆去一层层的药布,脸上也涂着油腻的药膏,即使是轻微的表情,也会让她疼得发抖。
唯一还能动的,只有眼睛。
她看着那个少年走进来,高高瘦瘦,那么单薄,青涩如雨后新竹。
他走到她面前,声音很轻:“你是明家的姑娘,令尊和令堂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一定能保佑你,遇难呈祥,长命百岁。”
那个时候,明卉以为他口中的“令尊令堂”,是明老太爷和白氏。
少年比她年长,想来见过白氏吧。
之后的二十年,明卉从未质疑过这番话,然而现在她明白了,魏骞口中的令尊,是明峦,令堂则是汪真人。
那对年轻的夫妻,为了他九死一生,隐姓埋名,甚至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之中,最终,明峦还是搭上了年轻的生命。
明卉看着远处那条似曾相识的身影,魏骞和她不同,明峦死时,他已经记事了,之后那些年里,午夜梦回时,他可曾想起那个为他而死的人呢?
二十年后的弑父,又是怎么一回事?
明卉想,如果这一世,她不能弄明白前世的那些事,她永远都不会心安。
魏骞这个名字,是她的心结,是霍誉的心结,也是汪真人的。
她看到魏骞与几名学生从官学的侧门里走出来,随着他越走越近,面庞也越发清晰。
正午明亮刺眼的阳光下,他的脸色却是一片阴沉的死寂,那是不属于年轻人的沧桑,而他最然高瘦,却并不挺拔,肩膀垮下来,背脊微弯,像一个被岁月所累的中年人,就连脚下的步伐,也透着令人压抑的沉重。
魏骞,只有二十二岁,旭日东升的年纪。
这个年纪应如霍誉,即使前一刻他还身处黑暗阴郁的诏狱,下一刻只要站到阳光下,他也是明亮夺目,朝气蓬勃的。
但,魏骞不一样。
几个学生说说笑笑,勾肩搭背地跑向不远处的小摊子,他们的欢快,更加衬托得魏骞落寞消沉。
他走得很慢,有人和他打招呼:“魏公子,下学了?”
魏骞点头,笑容一闪即逝。
打招呼的人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魏骞,并不在意,又有其他人向魏骞示好,魏骞均是一视同仁,礼貌而疏离。
终于,魏骞在一家铺子前停下脚步,顿了顿,便走了进去。
吴二郎连忙拉上吴三郎,也向那家铺子走去。
那是一家卖水饺和刀削面的铺子,还没走进铺子,吴二郎就听到一阵轰鸣声,他不用问也知道,吴三郎的肚子叫了。
不过,这倒也是有情可原,他们一大早就出来了,这会儿也到饭点了。
可是这家铺子的生意显然不是很好。
晌午吃饭的时候,铺子里只有魏骞一桌,加上吴二郎和吴三郎,也不过三个人,两桌客人而已。
不过,铺子里总共也只有四张桌子。
一个眉目清秀的妇人走过来,未语先笑:“两位小哥,以前没见过,头回来啊,想吃点啥,有饺子有面,一会儿就能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