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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把谢燕鸿也看呆了,只觉得他又穷酸又可怜,怕是没吃过什么好的。

谢燕鸿看向他放在脚边的包袱——长条形,立起来怕有一人高,用洗得掉了色的皮子裹着,不知是什么。

他好奇极了,悄悄地又出去了,不动声色地挪过去,伸脚想要轻轻踢一下。

他才抬脚,长宁就抬头看着他,目光炯炯,好像猎食的鹰隼盯着麻雀,谢燕鸿吓了一跳又缩回脚去,“哼”了一声,转身回房。

凭空冒出一个人来,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就像是硌在枕头里的一颗硬石子儿,硌得谢燕鸿不得安生。他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六安躺在窗下的凉床上给他守夜的,听见动静,迷迷瞪瞪地问了句:“二爷,可是要茶喝?”

谢燕鸿说:“你睡你的,我到院子里吹吹风去。”  院子里静得很,月光如水,洒了一院子。院里一棵高壮的梨树,梨花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一两点白还缀在枝头。

谢燕鸿蹑手蹑脚地往东厢去,长宁被王氏安排睡在那儿。

东厢已经灭了灯,里头的人估计已经睡了。谢燕鸿脚尖点地,猫儿似的摸过去,屏住呼吸,轻轻地将门推开一小条缝,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他凑脸去看,里头黑漆漆的,也没瞧见人影。他壮着胆子,又把门推开了一些,悄悄地跨进去。

东厢并不算大,右边便是床榻,床帐放着,估计人就在里头睡着。

总不会是抱着包袱睡的吧,谢燕鸿心里嘀咕着,这长宁看着有些身手,像他这样的,话本戏词里都有安排,都是身世成谜的世外高人,说不定身上就带着些神兵利器。

谢燕鸿越想越来劲,悄悄摸地过去,伸手把床帐撩开,上面却没人。

仿佛一脚踏空,谢燕鸿惊得汗毛都竖起来了,猛一回头,却撞上了一堵肉墙,撞得他往后一趔趄,坐在了床前的脚踏上。借着窗外的月色一看,长宁就这么抱手站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也不知道是听见了动静起来的还是压根儿没睡。

谢燕鸿眨眨眼,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好一会儿。

胜在脸皮够厚,谢燕鸿立马站起来,假装无事发生。外头远远传来了打更的声音,已是三更了,谢燕鸿面不改色地说道:“突然想到你还没洗漱,想叫人拿热水过来,给你洗洗尘。”

撇开这深更半夜的,也算是合理。

长宁风尘仆仆的,身上的衣裳破破旧旧,人虽是干净的,但在谢燕鸿看来,这不就是应该得好好洗洗吗?

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谢燕鸿理不直气也壮,扫了一眼长宁那洗掉色的包袱皮,说:“那包袱皮也给你换新的来,你那是什么”

长宁有问必答:“雪豹。”

谢燕鸿又是一惊,眼睛瞪大:“什、什么?是、是豹子?”

长宁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雪山上常有的,割破喉管,放干净血,剥下皮来,保暖耐用。”

谢燕鸿干笑两声,喊着“我叫人提热水来”,一溜烟地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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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满路

虽是深夜,但既然谢燕鸿要叫热水,厨房总是尽心尽力的,不过一刻钟,热腾腾的热水便提进东厢里,倒进了浴桶。

现在,长宁在谢燕鸿心中,从“穷酸的莽汉”变成了“来历不明的煞神”。

他也不用人伺候洗漱,也不说一句“谢”,当着谢燕鸿的面把门“砰”一声关上,自顾自地洗漱去了。满院子的人都叫谢燕鸿折腾醒了,见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竟然敢这样甩脸子给少爷看,都窃窃私语起来。

谢燕鸿觉得没面子,轻咳两声,把下人全打发走了。

本该回去睡了,但谢燕鸿却睡意全无。白天,长宁拽着他的手臂,现在手臂上还留着一圈青的,方才又听他说自己杀过豹子,谢燕鸿是越吓越好奇。他从小到大,学业本事都没有他兄长出色,但就是有股不服输的精神,非得把在意的事情搞个一清二楚。

这会儿都洗澡了,总不能把东西抱着洗吧?他这会儿溜进去一探究竟,长宁总不至于光着身子揍他吧?

谢燕鸿踌躇了一下,又想,就算揍也不敢真往死里揍吧?

想到这儿,谢燕鸿又信心满满了。他竖起耳朵凑到门边听了听,听见里头的确有水声,又再次轻轻把门推开。他压低身子探头探脑,见浴桶里的确坐着个人,又见换下来的衣裳和随身的长包袱都放在了一旁地上,心里稍定。

谢燕鸿见长宁背对着自己坐在浴桶里,壮着胆子拨开堆在地上的衣服,摸上了那个长条包袱。的确是谢燕鸿没有见过的皮子,摸上去和寻常做衣服的貂皮狐皮都不相同,谢燕鸿一点点地把包袱掀开。

身后的水声突然停了,谢燕鸿暗道一声“不好”,一不做二不休,一下将包袱抖开。

抖开后里头掉出了些零碎的小东西来,除此之外,里头真的有兵器!谢燕鸿看见了刀柄,光刀柄就足足有四尺长,剩下的部分都是刀刃,用布条紧紧裹着。

谢燕鸿一回头,见长宁正趴在浴桶的边沿上看着他。

长宁也不生气也不紧张,歪着头枕在手背上,就这样看着他,眼睛微眯,像餍足的猛兽。他放在浴桶边沿的手臂结实有力,臂展极长,能挥起这足有一人高的兵刃。他头发都濡湿了,带着些微卷垂下,眉眼深邃,谢燕鸿断定他有些外族血统。

他没有动怒,只是静静看着,仿佛笃定了谢燕鸿是个怂包,没有胆子一探究竟。

谢燕鸿扬起下巴,没话找话道:“你就是用这把刀杀豹子的吗?”

长宁懒懒地说道:“要不伤皮,只能勒死,再用匕首放血。这把刀很重,能斩豹首。”

寂静的侯府院子里,放眼看去皆是宝石罗绮,凝神静听,只能听见树摇花摆,流水潺潺。长宁的话里,却有劲风暴雪,还有血腥杀意。谢燕鸿哪里见过,禁军演武倒是每年都看的,也尽是些花架子,刀柄嵌宝,锦袍金带,看个热闹罢了。

谢燕鸿拿过刀剑,却没见过半点血腥,此时愣住了,只听见自己的心猛地跳动起来,耳边只听见“砰砰砰”的,一下又一下。

“哗啦”一声,长宁从浴桶里站起来,谢燕鸿连忙避开目光去。

谢燕鸿不好抬头,只盯着地上的青砖。侯府富贵逼人,连铺地的青砖都刻得暗纹,花纹繁复漂亮。长宁却视若无物,随意抓起布料围在腰间,赤脚踩地,留下湿脚印。他走到谢燕鸿身边,弯腰要捡被谢燕鸿抖开的东西。

谢燕鸿心道,非礼勿视。他低着头,只看着长宁的脚,和修长有力的小腿,见到有热气从他热腾腾的皮肉上蒸腾出来,热烘烘的。

长宁的头发还湿着,水珠顺着发梢滴到谢燕鸿身上,谢燕鸿一惊之下回过神来,脚底抹油跑了。等回到自己房里,躺在床上,仍旧觉得有些惊魂未定,说是怕又不尽然,心跳得厉害。

他这时才会想起刚才抖出来的几个小玩意儿,其中好像有一个寸许长的鱼形玉佩,小巧可爱,看着眼熟。

谢燕鸿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翻箱倒柜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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