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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节

 

袍笏

“沈元汌,你放肆”!不等魏塱答话,黄靖愢再次站出来怒斥道:“金銮殿上,安敢如此污言秽语,辱我黄家门楣。”

他转身看魏塱已经坐回了龙椅上,气道:“陛下,文武政事,何至于涉及家中闲云老父。于公,沈元汌出言不逊,愧对其位。于私,黄家与陛下有骨肉血亲,今白发抱恙在身,还要被人行是非之词,臣要奏沈元汌一个大不敬之罪。”

“公道自在人心,这一顶帽子不要何如”?沈元汌语气已不如先前激烈,有死灰之态。说完捡了地上帽子,双手奉至头顶,示意黄靖愢大可拿去。

雨谏叩首,诚恳道:“这位大人,你与将军皆是一心为我大梁。个中误会,安稳之后,多的是时间水落石出。大人何不暂放成见,暂商大事,以免胡人称快,生灵涂炭。”

“你你你……你这是……今日就……”,黄靖愢气的有些结巴,他在位许多年,端的是无人敢这般放肆。

沈家是个什么货色,好像平日里谁不知道似的。虽猜沈元汌这般作态是想给魏塱抬轿,但张口就说黄老爷子断气,若不将人即刻丢出去,以后黄家如何在朝堂立足?

“沈大人……”,旁边有小声劝慰着,想让沈元汌服个软。

他却跪的笔直,看向雨谏道:“我与霍云旸何来的误会,霍准自持为相,兵权在握,结党营私,独断专行。这大梁,究竟是百姓的大梁,还是他霍家的大梁?”

“你说边关十日之内定有战事,有又何如?不过是霍家眼见陛下慧眼如炬,妄图攀功活命而已。伎俩几何?徒增笑矣。”

“如何?霍云旸是要让胡人南下至何处?平城?宁城?锦岐,还是开阳?他要用多少无辜百姓的命换他霍家满门脑袋?”

“他若敢堂堂正正回京,我也称他一声大丈夫。他不敢啊,他缩于宁城,挟天下之公,为一己之私。无耻小人,生则作鼠辈,死亦为蛆虫。”

“今我不为自身苦,我苦我大梁,满堂皆是紫乱朱。”

“黄大人,这帽子,你怎么,不敢接啊”?沈元汌看着黄靖愢问道,话音未落,那帽子被重重掼在地上,帽前沿镶的一块方玉受不住磕绊,摔的四分五裂。

魏塱长叹一口气,他都分不清这沈元汌是真是假了。

谢瑜不紧不慢的站出来道:“沈大人今日所言,也是性情所致。虽言之有理,亦漏洞百出。且不说霍相为人,在列诸位有目共睹,非沈大人一言以蔽之。且正如这位裨将所言”,他指了指雨谏,接着道:“霍家有罪与否,并非当务之急。”

“边关战事在即,沈大人非要说是霍家自导自演,还振振有词,未免太过武断了吧。口舌之强,谁不会逞。沈大人说是霍将军与胡人勾结,妄图以功活命,我还想说怕不是沈家沈元州将军,才是幕后黑手,与胡人勾结,栽赃陷害霍家。”

“而今说霍家与胡人来往,不过是那日陛下拿出来的几封书信而已。可笔墨类东西,最易造假,尤其是沈元州将军自今年初,本就与胡人走的近,更是轻而易举。可惜,霍家没有像沈大人这样的嘴皮子,说的金銮殿上秋风都散了。”

“再说证人暂时只有刘度支一位,空口白牙,账目也没拿出来一本,东西咱是既不知道去了哪,也没见人追回来。这也算得人证的话,以后断案何须三部出马,且养个闲人,也免得让人嘲笑说我朝廷杀鸡动用宰牛刀。”

“陛下”,谢瑜转向魏塱道:“臣请陛下宽恕沈大人今日失态”,说着又向黄靖愢鞠了一躬,道:“也请黄大人雅量海涵,诸位都是为陛下分忧,所谓和而不同,今日当以胡患为首要大事,何至于内讧当场。”

他是御史大夫,说这些倒是极合身份。黄靖愢恨恨退了回去,沈元汌仍未起,一脸淡漠没答话,雨谏自是好端端跪着,低头只暗道谢瑜确实能耐。

几句话缓了局面不说,还暗测测怼了一把皇帝撒出来的证据都是子虚乌有,又将沈家扯下水。这情况昨晚在谢府就料到了,不过等事实摆在眼前,还是觉得这些文人花样当真有意思。

魏塱一直皱眉不言,由着底下人扰攘半天。见喧嚣见熄,深吸了口气,呼听殿外一声长音喊:“报。”

他还没通传,一佩刀之人领着个风尘仆仆的驿使就闯了进来,单膝跪地,道:“陛下,宁城军书,八百里加急。”

带刀是宫里贴身卫尉的特权,情急闯殿不算失仪,众人皆不以为意,魏塱本是要斥责沈元汌,这会只能换了个口吻道:“呈上来。”

太监又迈着步子去拿,既然是宁城来的,魏塱不看也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众臣在前,只能接过来仔仔细细从头读到尾。

折子落在雨谏前头不远处,魏塱怒道:“好个拓跋氏,蛮夷野物,敢辱我中原正统。”

雨谏斜眼,只能看见谢瑜的脚尖。纵对不上目光,二人仍是心照不宣。看来这军书急报来的比预想中要早,且来的刚是时候。

霍云旸智计不逊霍准,这军书本该是经由驿站层层往上递,可他唯恐到了近京处,那些驿丞是魏塱的人,一看是宁城来的文书,直接就地销毁,让东西到不了殿上。故而交代人,一旦过了怀远关,再不可于驿站歇脚,因此才比雨谏预料的快些。

到了近京,又有提前备好的文书冒充别处人去换了官马,宫门处自是再不敢阻拦。有了这封折子,宁城战事就板上钉钉。

谢瑜也长舒一口气,起码短日内,他不用去吃牢饭了。他趁着魏塱专心致志读折子的功夫,去瞧了一眼还跪着的沈元汌,暗道沈家也不容易。

明知争论毫无意义,还要在这里演的热血沸腾,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将雨谏送到皇帝面前的原因。边关那场战事,是非黑白,真假忠奸,岂是一场争论能盖棺定论的?那得看,最后是谁赢。

谁赢了,谁就是真。谁输了,谁就是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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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笏

群臣惊恐着跪下喊“陛下喜怒”,沈元汌直接被拖出大殿。纵魏塱喊的是暂去其职,回家歇养几日。可沈元汌怒骂不绝于耳,侍卫只能赶紧架起他胳膊,强行给沈家送了回去。

坐上天子喊了“平身”,雨谏随着众人站起,上头魏塱道:“朕,岂能不知霍相为人。当日仓促间得了急报,既恐有损江山社稷,更恐冤了霍家。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朕不愿信,却也不能轻易妇人之仁。”

“这两日,朝野上下,竟盛传霍相已被朕私刑格杀,居然还有人特意去到宁城妖言惑众,实在荒唐。朕藏了霍相,也是与谢卿家所想一致,是霍家当真被人陷害。那幕后主使必定要趁霍相落难对其暗下毒手,藏着他,是朕对婉……”

“呵”,魏塱似说漏嘴,笑了一声来掩饰尴尬,又干脆续道:“是朕对皇后的承诺,也是朕对霍家一片切切之心。”

“你尽管回去,告诉云旸,让他给朕带个凯旋而归,朕亦等着还霍家一个真相大白。退朝!”

雨谏转了一下眼神,还想再问,后头却是一片“万岁”响起,也只能跟着趴在了地上。按霍云旸的意思,他应该在朝堂上求个和李阿牛当庭对峙,现看来,明显是不可能了。

沈元汌那番做派,给足了魏塱面子。皇帝又顺着谢瑜的话头,说不惜背着昏君的名头也要藏着霍准,其实为霍家着想。这一传出去,霍云旸出了凯旋归来,简直别无它法。

更要命的是,霍准真的死了。

众人退完,谢瑜落在最后,等着雨谏追上他,二人隔着好几步对了一下眼神,又同时移向别处,心里在想什么,不言而喻。

到底谢瑜先打破沉默,他拍了拍雨谏肩膀道:“先生大义,不如到谢府用顿便饭,再往宁城去。我与霍将军上次一别,半年未见,甚是怀念。”

出了大殿,身旁人多眼杂,谢瑜如此说,雨谏陪着回了一句,道:“大人盛情,小人不得不推辞,战事在即,皇上天恩浩荡,我要赶回宁城复命。”

“如此,我送先生一程”。谢瑜顺理成章的往雨谏身旁靠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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