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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节

 

那时苏姈如还不确定薛凌究竟是谁家的人,虽苏家对薛弋寒获罪一事洞若观火,可谁也没料到,薛弋寒的儿子,是个女儿啊,何况霍云婉漏过口风,薛家是死绝了。但不管人哪来的,终归,是没养家。好在,另一个养的不错,为了防止薛凌影响宋沧入仕,苏姈如觉得,倒不如把此人先行放开。

待宋沧归来在苏家住了好几日后,苏姈如才着人邀了薛凌来卖个好。一来,苏远蘅已与宋沧秉烛夜谈过,苏家派过去的贴身夫子做的极好。日日耳提面命,宋沧自是长感苏府恩同再造。既如此,见见薛凌也无妨。

二来,她向薛凌卖个好,虽未能养的死心塌地,这两三年消磨到底混了几分颜面。不能随心所欲使唤,总能旁敲侧击沾点米粒荧光吧。有些时候,一丁点,只要一丁点就够了。

所以,能讨个笑脸,就先多讨几个捏着呗,迟早要用的。故而直到宋沧下狱之前,苏姈如对薛凌,都没多少真正嫌恶心思。苏家生意做了这么多代,若两句口舌嫌弃就要气郁憎怒,怕早早都气绝户了去。

即使是宋沧事发,将苏远蘅一并扯了进去,她也还没在想着要在薛凌身上讨什么债。苏姈如对薛凌脾气门儿清,知她断不会干出指使宋沧去翻案这种蠢事,必然是宋沧那榆木脑袋作茧自缚搞出来的,只能怪苏府没盯紧些。

世事如此,永远没有个两头好,宋沧若不迂腐些,怎能拿苏家当生身父母。可他就是迂腐了些……苏姈如除了多跺几下脚,也别无他法。

如果,她没找上江家的话。

既然找上了,如果就变成了原来。

原来,哄雪娘子出宫,并非是霍云婉要的。而是,薛凌要的。

苏姈如并不知道薛凌为何要想办法让霍云昇官复原职。但她可以确定,薛凌只想让霍云昇死,绝不会送他平步青云。所以,霍云婉,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恩仇一泯,要替自己哥哥筹谋。她,在帮着薛凌,想要坑死霍家。同时,也不打算放过苏家。

怪不得苏家的消息一错再错,怪不得宋沧之事,她没能收到任何风声。怪不得,霍云婉非要塞几个亲信接手苏家在宁城一带的生意,还说是当个中间人。

所有的怪,原来都在这,在三年前她捡的狗身上。她猜得到大概是自己巴结霍家的心思惹恼了霍云婉,但她近乎歇斯底里的认为,若无薛凌添薪加柴,皇后这把火,一定不会旺的如此之快。

便是颖悟绝伦苏夫人,也逃不过爱恨嗔痴迷人眼。由来是没有薛凌,霍云婉要对苏家怎么样,以今日霍家和中宫之势,吹灰而已。

她无中生有,空穴来风,不过,就是够不着霍云婉罢了,她只够得着薛凌。

她与薛凌的几次共事,总有个面红耳赤的点。事后,难免微有懊恼,明明早就是八面玲珑推磨的鬼,怎三番五次被个小姑娘弄的灰头土脸不像人。

光天化日的,鬼不像人,那怎么能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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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梁

现今念来,不过就是她还在薛凌身上存了一点希望罢了。

她想利用薛凌是真的,那点喜欢也是真的。撞破南墙不回头,见到棺材不掉泪。恩怨写在脸上分明,喜怒挂在眉间清朗,爱恨都磊落的十五六七小姑娘,真是让人喜欢到了嫉妒的地步。

苏姈如自是没卑微到奢求薛凌承认的地步,只是难免被刺激。她一生说的是汲汲营营,实则不过伏低做小。一个女人,在官宦之间游走,个中滋味,可见一般。她既为自身手段得意洋洋,觉得用个笑脸就能左右逢源。又为这事黯然怏怏。

因为,她必须一直挂着笑脸,才能左右逢源。

如果一件事不得不做,那大多是苦多于乐。故而她艳羡薛凌,可以强取,不必讨要。这种情绪,求霍云婉帮她在霍家人面前说话的事上达到了顶峰。

她知道霍云婉对霍家怨言甚多,以以往的性子,断然不可能冒险递信去说什么父女没有隔夜仇。可宁城那一带于苏家,实在太过要紧。但朝堂之上,霍家与沈家水火不容。苏家既然明面上已经占了乌州一线,就绝不可能再攀上霍云旸。

除了霍云婉,她找不到第二个人。

她小心翼翼,斟字酌句,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每一封信都是改了又改,遮掩试探,含蓄蕴藉,唯恐丝毫纰漏,如此七八封之后,才敢提及什么父母深恩,孝思不匮。这个时候,她格外惦记薛凌。她想着,大概薛凌活了十七八年,从未如此谨小慎微过。

这好像算个美德,但你总想有什么时候不美。滴水等石穿,如何比的上快刀斩乱麻来的酣畅淋漓?

人最蠢的时候,大概就是利字当头。

苏姈如并非没想过,霍云婉到底是不是真的释怀,毕竟这也太容易了。然而人想做一件事的时候,会找千百个理由说服自己。她觉得,不管霍云婉释不释怀,皇后的位置,总是要依仗霍家权势,起码表面功夫要做。

霍云昇被撤职那么久,要回去也正常,霍家一提,难道霍云婉还敢拒绝?没准是天佑苏家,这点儿赶上了。

暂且不提苏姈如未与霍准本人打过交道,更重要的一个人-魏塱,她是既未见过其人,也未听过其声。一切印象,都是来自于别人一点眼色,甚至少有只言片语。

率土之滨,还有人敢置喙天子不成?

是故,她没能考虑霍云昇官复原职之后与魏塱的你来我往,也无从考虑。她握着那封霍云婉说自家大哥不得展颜的信,难得喜形于色在书桌前欢快的转了好几圈,而后走了一步埋下好久的棋。

雪儿太美了,比当年雪色更甚三分,她才该是雪色,天地造化生此物,别有根芽压春妍。

事情进行的分外顺利,霍云昇珠还合浦,宁城手到擒来,这种随心如意到苏远蘅下狱戛然而止。苏姈如知道出了问题,她没收到霍云婉的信。但她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再翻翻前面的二人书信往来,赫然是,霍云婉分明有意误导。

再联想霍云婉非要塞几个人说要接手宁城那带的生意,苏姈如不禁猜测,霍云婉是否想过河拆桥,利用完自己,再算算苏家有二心的账。

她又陷入了那种惶惶之态,而且这次来的更猛烈些,毕竟苏远蘅命在旦夕。她强撑着递了信向霍云婉,哀求意味不言而喻。而霍云婉连信都懒得回,只遣了人递了句话“怎么,你家儿子可是想我爹死。一世嫌隙一世浓,我这不是听着夫人的劝,多为霍家想想么。”

这话半真半假,苏姈如甚至分不清霍云婉是在讽刺,还是说真的,谁让苏凔是真的想霍准死呢?霍云婉以为是自己指使的,翻脸也很正常。她百口莫辩,却不得不挖空了心思给霍云婉解释赔罪,唯恐霍家一句话,整个苏家给苏凔那蠢货陪葬。

所以,霍云婉对薛凌要的东西胸有成足,她量苏姈如不敢在这个节骨眼怎么样。

而且,拓跋铣要的才多少?她要……整个苏家。

然与人斗,其乐无穷。说是山穷水尽,又峰回路转。瞧着要必死无疑,却又绝处逢生。或者说,苏姈站在了崖边。她向来求着人救命,而今扯着人手说干脆一起死。

江府显然是不想跟着苏家一起死,于是江闳赶紧着人七手八脚的扯着苏姈如。唯恐她一个手滑,把自个儿带崖里去。

生死攸关,人性这东西本也没什么好考量。既然大家都不想死,戏这东西就点到即止。剑拔弩张之后,江苏二人赶紧堆出一团和气。

你来我往,投石问路,抛砖引玉,相谈甚欢。江闳知道了薛凌当年躲在哪,苏姈如明白了霍云昇之事的背后是江家,实在是皆大欢喜。当然了,江闳并未告知苏姈如江玉璃是薛璃,苏姈如自然也没明说薛凌在霍家的暗线是霍云婉。

管它呢,对方又没问。无非比划点花拳绣腿,谁还不藏个一招半式。

薛凌的过往之于江闳,到没掀起多大波澜,仅仅是让他对苏家更上心了一些。当年劫囚之事满城风雨,苏姈如竟敢在那种情况下藏人,实在不可以寻常商贾看待。话又说回来,寻常商贾也不敢威胁到他国公头上。

而苏姈如,就完全是另一种心境。她在霍云婉一事本就挫败重生,而今听得主谋是薛凌,对于这个人,再无半分相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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