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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这个模样却让齐清猗更加心疼,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强迫自己扣开江府大门。昔日她咄咄逼人问江玉枫,江府娶薛弋寒的女儿是打的什么主意。今日找上门,却多少有些战战兢兢。终归她是个女儿家,不曾与外男,还是这样的重臣针锋相对。

且齐清猗唯恐江闳咬死了不认识薛凌,她固然是因为太缺乏处世的经验,所以缺少了一点苏姈如的那种胆气,敢令苏银强压江闳一局。更多的,薛凌是齐府的三女儿。深究起来,江府会不会怎样很难说,反正齐府肯定是完了。

因此,“薛凌”二字被小心翼翼的融入笔墨,蜷缩在一副丹青的角落,与苏府那张耀武扬威的描金笺截然不同。

然而正因为苏银已经来了一剂猛药,齐清猗这碗茶,江闳才咽的下去。若早上那么一时半会,没准三个人还真坐不到一起。就像齐清猗想的那样,江闳拿不准苏府跟薛凌是个什么关系,却对齐府的光景门儿清,他根本不惧齐清猗把薛凌的身份抖露出来。这会见面,无非是想看看,能不能从哪齐清猗嘴里了解一下薛凌和苏府的事儿罢了

没想到,他了解到的,是他妈宋府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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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冠

江闳与齐清猗一顿对话,心中疑团便如湖中波涛,一浪歇,一浪又起。他终于知道了薛凌为何对朝事了若指掌,却又开始迷惑宋沧是如何成了苏凔。

朝堂之上,苏凔与苏远蘅亲如一母同胞,这关系算得上人尽皆知,江闳自是清楚。苏银找上门时,他还以为苏凔是苏姈如某旁系后生,事到临头,比不得亲儿子苏远蘅的性命珍贵,因此要被弃掉。却原来,苏凔竟然是薛宋案的漏网之鱼。按这关系,显然是薛凌的人无疑。

对薛凌要办的事,一个状元爷应该远比一个商贾有用的多,断不可能弃苏凔不顾去保苏远蘅。所以,苏府跟薛凌,不管过往如何,现在应该是闹翻了。那个苏府下人找上门来,显然是苏府自作主张。而薛凌,大概还未曾听闻京中之事。

江闳皱着眉头想了这一遭,烦躁之后,尽是后怕。他终于知道薛凌为何对朝中之事了若指掌。可怜魏塱也对苏凔颇为看中,这个天大的秘密,此时究竟有几人知晓?

他又将探究的目光放到齐清猗身上,若说对苏银的来意尚有怀疑,对齐清猗,江闳是十分的肯定。这个陈王妃,绝不可能是薛凌授意前来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以薛凌的心思,断无可能让齐清猗来传话。所以,要求救苏凔,是齐清猗自己的意思。

陈王府树倒猢狲散,败的干净。她一介妇人,老老实实守着头冠,这辈子至少是锦衣玉食。淌了这趟浑水,一不留神,脚没擦干净,让魏塱瞧着,怕是齐世言那老东西在千里之外都能被挫骨扬灰。

而且依着齐清猗过去的性子,实在没理由这会子上赶着找不自在。京中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还桩桩件件都发生在他江家。偏偏薛凌这会又不在,无法当场对质。

此时齐清猗对江闳的目光已略有避忌,自讲出苏凔身份说明来意,便察觉到江家父子对自己似乎多有不善,她本就无甚底气,此番情况更多添了几分惶恐。可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出自己说错了些什么。

江府既然要八抬大轿娶薛凌过门,那听说苏凔是薛凌的人,应该很乐意去救才对,为什么江闳的脸色十分难看?

“我当薛凌与江府推心置腹,实际也不过如此。”

“我当陈王妃与齐三小姐推心置腹,原也不过如此。”

屋里三人倒是齐齐把这两句对话忘了个干净,全是凭借着自己的一知半解去推测薛凌与各方关系,自然没有一个人是完全正确。那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又曾与谁推心置腹过呢。

可就是这么坑蒙拐骗,威逼利诱的路子,聚集起来的东西也足以吓死人。江闳还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可自拔,他对薛凌的部署,从一开始的赞许,已经转变为现如今深深的忌惮。

苏府,齐家,状元爷,还要算上他一个江国公。若是魏熠不死,陈王府也是薛凌的囊中之物。而且,他没记错的话,薛凌这一趟,是去了胡族鲜卑。

他本是对薛凌这个举动觉得分外可笑。单枪匹马,孤身一人,居然说要去让拓跋铣背叛相国霍准,跟个黄毛丫头连手。临江仙里说书的,怕也不敢这么编。可他当时并未阻止薛凌,只希望此人碰个跟头,回来求着江府也好。反正猫抓不住老鼠,自保总应该是有能力的。

果不其然,薛凌递了书信说要推迟回京,他就越发觉得此事没有希望了。可这会,江闳突然换了个思路。也许,薛凌推迟回京,正是因为已经得手了,留在那,是想拿到更多。

如此,鲜卑势力也被薛凌捏在了手上。若是………。若是此人手里有兵……江闳已不敢再往下想。

若是薛凌手里有兵,他江府,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齐清猗咬了牙,她自进了这个门,身后已无退路,便令自己强行注视着江闳道:“我不知薛凌是去了哪,可她如果在的话,绝不会坐视苏凔人头落地。你们既然是一路人,不如早些办了事,没准还能在她面前讨个好。”

她语带讽刺,江玉枫也听得分明。却没了反驳的心情,他这会实难顾忌齐清猗的情绪。一路人……哪门子的一路人啊。江府,分明是被薛凌盯上的。

原当年的薛宋劫囚案,竟然是薛凌,薛凌竟然在薛弋寒定罪不久就已经回京。这三年,三年都未曾现身。一现身,就步步都是杀招。齐世言瘫痪,魏熠身死,江府寒蝉,霍家棘手。

江闳嗤笑了一声,他没有与齐清猗多废口舌的闲心,道:“此事江府自有计较,我且着人送王妃回去。”

齐清猗急道:“江国公。”

江闳已有不耐,道:“薛凌远在鲜卑,江府没她那般通天彻地的手段,王妃与其操心这些,倒不如多修几封家书,也替我问问世言兄贵体康否。”

齐清猗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江玉枫打断道:“王妃实在强人所难,此事自有刑部明察秋毫,王妃还是先回吧。”

他父子二人一个出言不逊,一个装模作样,齐清猗却毫无办法。又确定了薛凌当真不在京中,更是六神无主,眼看着又要掉泪,江玉枫率先站起来开了密室门说“王妃请”,她便借着站起来的功夫,顺势揩了揩眼角,维护了最后一丁点自尊。

齐清猗回府之后的事暂且不提,江闳却是拉着江玉枫在书房计较了好些时辰。他本以为苏凔想为薛宋翻案,是魏塱授意,要拿这口黑锅扣死霍家。可现在看,似乎并不是。莫不曾,苏凔是真的想翻案?而且,这个举动大概率不是薛凌授意,而是苏凔自作主张,所以才落了这么个下场。

虽不知二人是如何出了这么大的分歧,但苏凔是薛凌的人可以肯定。如今江府确实跟薛凌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好像是应该按照齐清猗说的那样,尽力先去把苏凔保住,等薛凌回来再做打算。

可江闳与江玉枫四目相对,二人所想异曲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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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冠

等江闳将苏银来府里的事儿一提,父子两人更是一致认为:苏凔,还是死了好。不对,应该是宋沧。宋柏之子,一个多活了了三年的人,死在这个时候,是最合适的了。

薛凌既然在这个人的身份上对江府瞒的滴水不漏,显然是留了一手,防着江家,谁知道以后会干出什么?再看朝中局势,文臣本是江霍黄三足鼎立。而江闳身退,薛璃挑不起担子,江家本就日渐衰落。魏塱又步步为营去部署自己的亲信,霍黄两家暂时动不得,就只能动江家,于是江府更加每况愈下。

自薛凌出现,良缘也罢,怨偶也成,反正到最后,兵刃相向的两方要住到一个屋檐下。江闳亦知薛凌打算站上朝堂,故而特意交授薛璃先行藏拙,令魏塱掉以轻心。指望的,原是薛凌成婚以后,顶替薛璃,再将江府以前的势力聚到一起。

如此,薛凌必须顶着江府二少爷的名头活着,而江府也必须薛凌出面去维护那些帮派党异。这样,大家才算彻彻底底的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他江府也才有那么一丁点东西去拿捏薛凌。

可如果苏凔是宋沧,那,江府就什么也没有了。

生死之交的情分,旁人拍马莫及,何况江府与薛凌本就没什么情分。现今,苏凔又是天子新贵,只要继续骗着魏塱,去大力栽培苏凔,远比拉拢江府旧盟可靠。一旦江府对薛凌毫无用处,谁还能拿她怎样?

而且,这还有个苏家在。这次的事,要想让苏远蘅和苏凔俩人的全身而退,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搬倒霍准,江闳自认他实没这个本事。

如果霍准不倒,最好的结果,就是能拉出一个人来全权承担罪名。最容易操作的,自然是让苏凔死,此事正和霍准心意,都不用江府伸手,坐看魏塱与霍家博弈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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