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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节

 

他原先预备着向太后请安后,再陪着太后说两句。

不想太后竟然是不愿意:“哀家一个老婆子, 有的是人陪。你赶紧陪着莞娘回府歇息, 新婚后第一个新年,可是莞娘自己一个人过的,你必须得好好补偿莞娘。”

太后刚说完这话,外头就传靖北王妃也来给太后请安。

“你瞧, 哀家要和康阳与靖北王妃说话呢,哪儿有空搭理你?”太后笑眯眯地拉过顾菀与谢锦安,催促着两人离府歇息。

“皇祖母既然如此说,孙儿就不在这讨嫌了。”谢锦安恭敬不如从命地行了一礼, 浅笑着挽过顾菀的手,与康阳郡主对视一眼, 不着痕迹地颔了颔首, 随后就同顾菀一块儿离开了寿康宫。

出去中途自然也遇到了靖北王妃, 三人眉眼间有着恰好的热络, 彼此眼神交换间传递着事情完满解决的安心和谢意。

等出了寿康宫, 就碰见了威武昂扬的武王,身边跟着的德妃亦是一脸的春风得意。

武王见到谢锦安,不由得大笑两声,上前重重拍了谢锦安的肩膀两下,神色自傲道:“三皇弟放心,我可不是二皇弟这等……的人,你方才在父皇面前自知实力而推荐我,这份情我自是记下的。”

“之后我若处理政务,定然不会忘记带着你的。”

德妃先是不如罗贵妃,后以为能更进一步时被李皇后压了十余年,此刻儿子一朝得了独一份的重用,自然是扬眉吐气,有飘飘欲仙之感。

看着顾菀时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人,反倒是在看曾经在手中短暂停留过的凤印。

——自己儿子已然是皇子中的头名,她身为二皇子的母妃,自然应当在妃嫔中为首位。

暂时做不了皇后也无碍,但这宫务权该从肃王妃这小辈手中还回来的。

现在还不算着急,等回头皇上来宫里用膳时,再提一下便好。

德妃自以为自己伪装良好,殊不知打招呼的三两句话间,那神色就如饿鬼见了盛宴。

满心满眼都是垂涎和欲望。

以至于顾菀上了马车,顾不得别的,先神情有些惊讶又含蓄地询问谢锦安:“武王与德妃……一直都是如此么?”

谢锦安轻轻点了点头:“若非如此,别说李丞相了,就算是李皇后,也不会容忍德妃诞下长子的。”

正是因为德妃母子素来不算聪明,所以才平平安安到了现在。

又为着天性中带着的那几分张狂,如今没人压着,得了势,自是不再忍耐,要好好显摆一番。

“所以……锦安你选了捧杀的法子?”顾菀细眉微挑,露出个心领神会的笑意:“既然如此,那我也找个机会,将宫权暂时让给德妃娘娘罢。”

“省得德妃娘娘每回打量我,就像要生吞了我一般。”

太子一党与武王一党是截然不同的。

太子在前朝有李丞相保驾护航,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万事如意的,是一个普通储君的成长历程。

所以谢锦安面对太子时,一开始就选择了等待,等到太子觉得自己没有李丞相也可以大展身手、私下敛势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有了景州自大与春闱受贿两件大事。让皇上对太子失望厌嫌的同时,利用太子和皇上极为相似的自满多疑,不动声色离间太子和李丞相。两厢互不信任之下,就有了太子自作聪明要对康阳郡主下手。等到事发之时,面对盛怒的皇帝,连奸猾的李丞相都想不出妙计来应对,亦不能上疏求情,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与皇后双双以养病的名义被软禁起来。

而武王天性好武,在朝政方面本就不甚擅长,所有的党羽幕僚,都是德妃母家勉强张罗来的,也是武官居多。如今得了权力,依着武王这般好功自傲的性子,就要用捧杀的法子,让对方洋洋自得,又因着能力不够,越想掌有权力,就会越做越错,步步都踩在皇上的逆鳞上。

比应对太子一党要轻松许多。

“阿菀一放手,德妃娘娘的眼睛恐怕就要奔着皇后的位置去了。”谢锦安勾唇一笑:“既如此,咱们往后一段时间,可以好好歇息歇息,也算是养精蓄锐了。”

他瞧了瞧顾菀抱在手中的手炉,语气中故意藏了几分难过:“我也正好多练练怎么裹织布,免得被皇祖母认为是小棉球。”

说完,那一双桃花眸子轻眨,流露出几分些微的期待。

顾菀垂首低笑,依次点了点那棉球:“锦安生了别扭,连自己裹织出来的花苞都不认。”

此时谢锦安瞧了瞧那一圈圆润的球状,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当时小时子说的是毫无吹捧之意的真心话,身子往顾菀那儿靠了靠,俊面上涌出惟在顾菀面前流露出的一点羞赧:“原来阿菀认出来了……这回时间太急了,下一回我努努力,让阿菀能看出是什么花的花苞。”

顾菀闻言,伸出手,用被手炉暖得温热的指尖,捏住谢锦安棱线流畅的下巴,明眸轻转间有心疼似小溪汨汨而出:“你奉旨去京城四周施粥,前前后后花了近一月的时间,恐怕是皇上另外有吩咐。”

“你给我做了这一个七彩兜套,想来少睡了不少时辰。”她指尖改捏为抚,在谢锦安的下颌处轻抚过一圈:“比先前在宫里住着的时候还要瘦。”

“我给你做的里衣恐怕要嫌大了些。”

这话瞬间让谢锦安的眼明亮起来:“阿菀也给我准备了礼物?”

“这是自然的。”顾菀抿唇憋着笑:“我想着你定然会用心给我备一件礼物,我怎么着都不能落下才是。”

她的眸光似一泓清泉,漾动着细碎晶莹的光亮,溶溶如月色。

就从她与锦安成婚的那一日算起……不,从游园宴那一日算起,他就给予她许多温暖如春的悉心关怀。

从前从未感受过的、想要得到的,都从日常许多琐碎细节中涌现。就像是春日里,山上冰雪消融,汇聚成一条浅浅的涓流,一点一点、无声无息地就能润泽人心。

相较之下,顾菀觉得自己为谢锦安做得有些少了。

那件里衣,是顾菀思来想去许久,才选定作为元旦礼物的。

还是琥珀帮她敲定的主意:“上回王妃给王爷寄信时,奴婢也向小时子送了一封,悄悄问起王爷,他说王爷奉旨施粥时,曾和颍州下属的云县县令交谈过几句,听闻那县令从里到外的衣裳都是家中巧手的夫人所作,那眼神可羡慕了。”

“是瘦了些,叫阿菀担心了。”谢锦安眉眼舒展:“不过不是路途奔波、夜间少眠的缘故,是思念阿菀的缘故。”

“阿菀猜得也很对——施粥不过是做在面子上看的,皇上实际上吩咐了我另外的命令。”谢锦安毫不避讳地说给顾菀听:“他吩咐我,从底下的县令那儿走一圈,最好再微服体察一下民情,看看有没有那等中饱私囊、阳奉阴违的官吏。”

顾菀听后颔了颔首:“皇上那样多疑的性子,肯吩咐你做这件事情,必定是对你有了信任的。”

“只是,我觉着恐怕没有这么简单,皇上肯定在你身边按了眼睛,生怕你怀有旁的私心。”

“太子在景州剿匪不利,是因为他想收些匪徒中的精兵为自己手中的私卫,能流血砍头都不眨眼地为他卖命。想来是武王回京那日,借着叶世子的士兵过于装模作样,叫李丞相与太子商议,决定兵行险着,手底下有了可用的武力再说。”

“不想太子竟不像李丞相所想,在前线上做些旁人不易发觉的手脚,再将责任推到徐将军身上,自己清清白白的。他是稍稍放纵了自己,用传召舞姬歌女的法子,拖延和山匪接触的时间。”谢锦安面色平静,说起太子这一招“奇思妙想”,只敛了一分轻嘲,映在男子昳丽英隽的面容上,分毫不损那十分的俊色,反倒添了顾菀从未见过的一点儿冷厉与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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