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我记得三日前出去逛晚市的时候,杏花记门前排队的人都从街头过了桥,排到两大条街开外了。”顾菀双手将油纸包捧起,整个人浸在糖酥的甜蜜香气之中,歪头对谢锦安笑道:“王爷当真是辛苦了。”
“阿菀喜欢的话,我往后有空就帮阿菀去买。”谢锦安仰起下巴,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但在话至尾音,还是忍不住添了一句:“这是最后一份杏仁糖酥,幸亏我跑得快。”
“王爷生得高,腿又长,认真跑起来想是常人追不上的。”顾菀踮起脚尖,笑着比划了一下,格外用心真挚地夸了谢锦安一句。
说话间,两人便已经到达“合韵同声”,琉璃早就带着旁的下人操持着,将晚膳给摆好,最后奉上两盅新鲜出炉的姜母鸭汤。
“王爷今日重新上朝,可还顺利?”顾菀慢悠悠抿了一口鸭汤,对着谢锦安软笑道。
谢锦安点点头,回想起太子与武王两党唾沫横飞的模样,心中有淡淡的鄙薄,但俊面上神态不显,只三言两语概括过去:“阿菀放心,一切顺利的,只是太子和武王似乎在政事上有一点争执,险些闹了个不愉快。除此之外,便是父皇委派了些政务给我处理,多是些文事。”
“太子和武王有所争执,想来是各有道理,王爷不必参与进去。若是被皇上问起,最好避而不答,说些自己的想法移开皇上的追问才好。”顾菀慢声细语道来,细想了想如今朝中的形式,抬起眼帘望向谢锦安,语气温柔:“不知王爷处理皇上布置的政务,烦不烦心?”
她在成婚前觉着太子和武王都不是会善待兄弟、关怀百姓的好皇帝人选,对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曾有过一阵炽热的想法。
然而顾菀也想过,这是一定要迂回问一问谢锦安的意思。他性子如朝阳般张扬,要是实在不喜争权夺利、批阅奏折,就要另寻一个合适的法子。
逐鹿有逐鹿的法子,而于波涛汹涌中全身而退,顾菀亦有别的办法。
这行事目标定然要从一开始就定好的,否则摇摇摆摆、中途确定,就会变故太多,连自己都掌握不住。只能像在高空中失了翅膀的候鸟儿,在罡风中无力挣扎,任由外力因素,将自己推到不知是悬崖,还是深渊的地方。
顾菀话音落下,谢锦安先是微微摇了摇头,而后放缓手上动作,在心里思虑:他在阿菀面前,自是光风意气的少年郎,干干净净、张扬风发,应当毫不沾染朝堂诸事,尤其是夺嫡之事。
但他知晓,这些年来,自己是如何野心勃勃地筹谋人脉、暗藏锋芒。
他想……一点点地透给阿菀知道,这样往后,阿菀也就能少生他一点气了。
心中拿定了主意,谢锦安就放下手中的碗筷,敛起眉眼间的几分笑意,多了一份负责之感:“父皇分到了我手中,则是我的分内之事,我必然是认真做好的——况且这些政务,并不算太困难,多有旧例可循,做久了也能找到几分趣味。”
“有时候,去藏书阁借阅前头的法律例案,能找到不少令人印象深刻的例子。”
这话说得,让顾菀秀眉微动,眉尖缓缓松开:“王爷能这样想,不觉得处理政务是繁杂琐碎、深深厌恶的事情,我便放心了。”
“王爷这样积极上进,我也不能闲着。”顾菀的眼睛扫过谢锦安的腰间:“我在闲暇时,给王爷绣一绣里衣腰带、荷包香囊,好不好?”
谢锦安立时就轻笑起来,英隽昳丽的面闪着动人的光:“好。”
待到用完膳后,琥珀就捧着木掌柜所赠的木盒前来回话:“回王妃娘娘,不知这木盒要收到哪里比较好?”
“这里头是木掌柜送的,说是亲手所制的花饼。”顾菀笑着接过,一边给谢锦安解释由来,一边道:“我想着快到冬日了,屋里头点起炭炉,要是再燃起熏香,屋子里头就会闷闷的、气味繁杂;要是放新鲜的花朵,一不留神就会被烘蔫了去。”
“倒是这花饼正好,只放在那里,就会幽幽地飘着香气,不用人烦心的。”
“阿菀从来都想得这样周全,我都听阿菀的。”谢锦安满脸赞同欣赏,等到看到木盒最上方的秋海棠花饼时,不由脱口而出:“木掌柜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顾菀有些惊讶地看了秋海棠花饼一瞬,颔首同意谢锦安所言,心中倒无甚厌烦之情。
消息虽然灵通,但只是这样无关紧要的小消息,足可见木掌柜的进退得宜,令人喜欢。
须臾后,顾菀又带着点欣慰的目光看向谢锦安。
她的新婚丈夫呀,生得俊美,人品端正,面对朝政积极上进,接人待物亦有所敏锐之处,就连这少年意气的性子,也是格外有可爱之处。
这将来的路呀,有的是盼头往前走呢。
顾菀如此笃定地坚信着。
妩媚娇柔的眉眼中,悄无声息地显出一分坚韧与执拗。
十月底,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重阳节的祭祖祈福、饮宴祈寿之事。
朝中诸位臣工们,除了要随着皇上诚信祈祷之外,更多的要将心思花在敬上的祝祈笺表之上——这可是要呈现给龙眼亲自过目的,算在每年的官员考核之中。
要是一个不小心,入了龙眼,那可就飞黄腾达了。
尤其是今年重阳。
景州派官之事已经要进入敲定的尾声,想要争取的官员自是要用尽浑身的解数,想要吸引皇帝的注意。
◎亲了亲顾菀白嫩的颊◎
顾菀也格外重视这场重阳宴席。
这是她成为肃王妃之后, 第一回 在重要场面出现,必定要拿出十分的劲头,不能被别人挑出一点错处来。
是她的名声, 亦是谢锦安的颜面。
重阳宴前一天,照例提前半天放了休沐,各家晚上回去自行祭祖,明日和皇帝一块儿祭拜先祖皇帝与天地, 祈寿祈福。
顾菀从皇宫回来后,便细心看起明日要穿着的王妃朝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上头的朝珠与金约、领约,确定万无一失之后,才吩咐琥珀将其挂起。
谢锦安从外头进来时, 瞧见的便是顾菀难得谨慎严肃的神色。
“阿菀不必如此紧张。皇祖母方才已然说了, 要你明日紧跟着她便好。”谢锦安手指微蜷,对顾菀展颜宽慰,顺手奉上一盏清心宁神的花茶:“而且,还有靖北王妃在呢。”
顾菀轻抿一口花茶, 清香满口,浅笑摇首:“我不紧张的——只是皇祖母愿意带着我,是我的福气。但我也总不能躲在皇祖母身后,有些人情历练, 规矩仪态,都要我自己做到才好。”
“王爷放心, 我绝不会让旁人有非议咱们王府的机会。”
谢锦安闻言并不欢喜, 只含了淡淡的笑意, 替顾菀挽起冲鬓边垂下的发:“阿菀还说自己不紧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