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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洪钧对这一特大喜讯采取了冷处理。当天上午在拜会信息产业部的领导之前,洪钧瞅准一个机会把科克拽到了厕所里,两人站在左右相邻的小便池前,他一边方便一边不动声色地向科克简单讲了几句,科克浑身抖动一下,兴奋地说:“真的?!”然后就马上低语道“你真聪明,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只有你我知道就好。”

洪钧是在星期五一大早接到的电话通知,接见的时间定在当日下午五点半,地点是钓鱼台国宾馆的芳菲苑。洪钧问了个问题:“我们这边参加接见的人可能不多,会不会显得不太好?”对方问具体是几个人,洪钧说不会超过六个,对方只简单回了句“知道了”

洪钧在路上给科克打了电话告知这一最新消息,等到国际俱乐部饭店的景苑咖啡厅共进早餐时,科克就忽然对当日的行程提出了新想法,下午原计划是去位于上地的一家软件公司走访,科克表示不仅弗里曼大可不必屈尊亲自前往,连他自己都没必要出马,因为对方出面的只是个副总裁,由韦恩代表维西尔公司就绰绰有余了。弗里曼本就不习惯与中方的各种正式而严肃的会谈,周四接连搞了三场已经让他觉得头大,这天上午是软件捐赠仪式又肯定不能偷懒,便立刻就坡下驴地表示正打算利用下午的时间详细听取科克有关亚太区业务的汇报。韦恩有些意外,但马上踊跃地应承下来,毕竟有机会做主角总比当第二号配角要好。科克问韦恩需要谁陪着去,韦恩的目光从洪钧脸上一扫而过,点名要与他一起从上海来的ck和来自香港的市场总监同行,一切便这样敲定了。

上午的仪式结束后众人都回到饭店,韦恩等人享用午餐后稍事休息便出发了。洪钧在咖啡厅上网消磨时光,他不住地看表,终于等到四点一刻,该按计划行动了。洪钧上楼按响总统套房的门铃,开门的是科克,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洪钧便兴奋异常地大声喊道:“好消息!刚刚接到的电话,‘no。3’要见你,弗里曼先生!”

科克立刻应和:“真的吗?!我的天呐,真是难以置信!”然后紧紧地拥抱洪钧,激动地说:“ji,干得漂亮,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弗里曼已经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双手抱在脑后,半晌才喃喃地说:“噢我的上帝”然后绕过茶几走过来,问道:“什么时间?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五点半。”洪钧看了眼表,又说“我们该马上出发。”

弗里曼揉搓着双手在一对沙发之间来回踱步,忽然问科克:“我应该和‘no。3’说什么?”

科克笑着抬手一指洪钧,说:“我相信ji会在路上告诉我们的。”又对洪钧说:“你通知其他人吧,马上把车准备好。”

洪钧答应着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很快就一脸无奈地说:“为弗里曼先生预备的奔驰车不在,韦恩坐着它出去了。”

科克骂道:“该死!他怎么可以用弗里曼先生的车?!你让他马上赶回来!”

洪钧拨通韦恩的手机,韦恩一听就慌了,忙解释自己是因为弗里曼下午没有外出计划才用他的车的,他现在就立即结束在那家软件公司的走访,也不再留待共进晚餐,尽快赶回饭店。洪钧把这意思转达给弗里曼和科克,科克问:“他什么时间能赶回来?来得及吗?”

洪钧摇头说:“肯定来不及,我们在市中心的东面,要去的是市中心的西面,而韦恩在西北方向的郊区,你知道,北京之大是有名的,而北京的堵车也是很有名的。我们必须马上出发。”

科克点头赞同,弗里曼说:“ok,给我找辆别的车,什么车都行,我绝对不能迟到。”说完就走进里间更衣去了。

几分钟之后弗里曼已经衣冠楚楚地走出来,却看到洪钧仍是一脸愁容,就问:“怎么了?”

“刚打了几个电话,可能很难找到合适的车。”洪钧回答。

“原来那辆奔驰不就是这家饭店的吗?让饭店再派一辆嘛。”科克此时的诧异并不是装出来的。

“他们派不出别的车了,北京现在正在召开中国的‘两会’,各大饭店的车队大多都被征作会议用车,剩下的车也都早被别人定了,他们临时根本找不到车。”

“那出租车呢?”科克急了。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不允许出租车进的,我们总不能在大门口下车然后走进去吧?”洪钧把这条路也堵死了。

科克和弗里曼面面相觑,又都无助地看着洪钧,洪钧说:“到饭店门口再想办法找车吧,如果实在找不到,只好委屈你们坐我的车去了。”

科克看着弗里曼,弗里曼耸了耸肩,说:“我不介意,只要能让我准时到达。”

科克就指示洪钧:“告诉韦恩,我们立刻出发,他不必赶回饭店了。”

洪钧再次拨通韦恩的手机,没说几句就把手机递给科克,说:“他要和你谈。”

科克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便大声质问道:“你究竟是想让弗里曼先生等着那辆车,还是想让弗里曼先生等着你?我告诉你,没有那辆车或者没有你,都不影响弗里曼先生和‘no。3’的会面!”他又听了听,就把手机递给弗里曼,说:“他还要和你谈。”

弗里曼接过手机听了几句,微笑着说:“韦恩,我相信‘no。3’想见的是我,而不是我坐的车。”说完就挂断电话,把手机抛给洪钧,大步向房门走去。

刚下到大堂,洪钧的手机又响了,是韦恩,他听韦恩说完就捂住手机对弗里曼说:“韦恩会直接去那里,他约我们在大门口会合,然后和你换车后再进去。”

弗里曼又一耸肩,说:“祝他好运,但愿他能及时赶到。”

洪钧传达完毕又叫韦恩把手机递给那辆奔驰车上的司机,以便他和司机约定碰头地点,等司机接过去,洪钧改用汉语说:“你车上有人懂中国话,所以你只听我说,不要重复也不要回答。记好,一定不要在五点半之前赶到钓鱼台东门,你放心,车上的人拿你没办法。咱们不是说好了嘛,我必有重谢,你去兜圈子吧,哪里堵走哪里。”包车的司机像是领受了一项光荣的任务,回一句:“瞧好吧您呐!”

洪钧独自跑到外面找车,运气还不错,总算找到一辆首汽公司的黑色“红旗”两侧车门上都没有喷涂出租车公司的标志,车内也没装防护网,洪钧让“的哥”把顶灯一摘,除了“京b”车牌之外倒也很有几分像是辆公务车了。“的哥”问明去处便见多识广地说道:“我们‘首汽’的车进钓鱼台没问题,别的公司的车都不行,就我们‘首汽’的行。今天遇上我算你走运,本来我也得上‘两会’拉任务,刚溜出来拉个活儿。”“的哥”又自告奋勇地要在前面开路,见洪钧婉言谢绝便有些愤愤然,怀疑地问:“你认识路吗?”

洪钧回到大堂一点人数,算上他自己共有五个人,便对科克说:“咱们可以分为两组,一组坐我的车,另一组坐外面这辆出租车。”

科克用目光征询弗里曼的意见,弗里曼一挥手说:“咱们坐ji的车,路上还要谈事,让她们两位女士坐出租车。”

当弗里曼带来的公关主管和科克带来的市场总监钻入黑色“红旗”之后,门童把车号抄写在卡片上刚要递进车里,洪钧说句“给我吧”就接了过来,等弗里曼和科克都已挤进帕萨特的后座洪钧便坐进驾驶室,说了句:“let’sgo。”帕萨特在前,黑色“红旗”在后,由一辆中档私家车和一辆中档出租车临时拼凑伪装而成的商务车队就这样出发了,路人谁也想不到车里居然坐着一位亿万富翁,而他们要去晋见的竟会是党和国家的最高领导人之一。

车刚拐上建国门外大街,弗里曼就急切地对洪钧说:“告诉我所有我需要知道的东西。”

洪钧却正在忙活,他左手捏着方向盘,手指间夹着刚才门童给他的卡片,右手在手机上拨号,嘴里说着:“请给我一分钟时间。”

弗里曼有些不满,嘟囔道:“我希望你要打的真是一个很重要的电话。”

科克忙在一旁缓颊说:“一切都交给ji处理吧,你可以像信任我一样地信任他。”

就在两人说话间洪钧已经打完电话,扭头冲弗里曼致以抱歉的一笑,解释说:“我是打电话给负责接待咱们的部门,告诉他们这两辆车的车号,他们会马上转告守在大门口的警卫,警卫认车不认人,咱们就可以不用停车直接开进去。”

弗里曼点点头,笑着说:“嗯,这的确是个重要的电话。”

洪钧估计此刻已临近“两会”全天会议结束的时间,担心长安街上可能因会议车辆通行而暂时封路,他便从建国门立交桥拐上东二环路向北绕行。一路上洪钧把罗秘所讲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弗里曼,但并未提及美国商务部长的即将来访,因为两者之间的联系纯属他个人的猜想。

弗里曼心里有了底,最初的紧张不安迅即退去,又恢复了往日纵横捭阖的气派,他仰靠在座位上,问道:“谁来做我的翻译呢?你知道我的汉语水平很有限。”洪钧从后视镜里看见弗里曼朝他做了个鬼脸。

“他们会为你配备专业的翻译。”洪钧回答。

“嗯——,我相信他们提供的翻译一定很棒,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太舒服。”弗里曼沉吟片刻,又挤了下眼睛,笑着说“我是远方来的客人,对吗?所以我有权提出要求,我想要你做我的翻译。ji,我相信你可以保证‘no。3’不会误解我所说的任何一个词。”

洪钧说了句“ok”转而半开玩笑地说:“今天细节上没有安排好,让你的座驾从奔驰降格到了我的这辆破车。”

弗里曼的视线在车内四下打量,问:“这是什么车?”

“passat。”洪钧说。

弗里曼一脸茫然,科克说:“德国车,大众公司的。”

弗里曼拍了拍前排座椅的头枕,说:“感觉不坏嘛。”他顿了一下又意味深长地说“实际上,我并不关心坐的是什么车,我关心的是由谁来开它。”

两辆车一前一后从西二环驶上了阜城门外大街,洪钧看一眼时间,问后座上的两个人:“前面就要到了,我们还要不要等候韦恩,要不要等着换乘那辆奔驰车?”

科克扭头看着弗里曼,弗里曼反问洪钧:“你估计他们能很快赶到吗?”

“我估计不可能,现在正是周五下班的高峰时段,他们很可能无法按时赶到。”

科克提醒道:“‘no。3’只有短短二十分钟和咱们会面,咱们可以等候韦恩和奔驰车,但我相信‘no。3’不会等候咱们。”

弗里曼又习惯性地挥了一下手,说:“不等了,马上进去。依我看奔驰车和你的这辆车没什么区别,都是纳粹造的车。”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帕萨特徐徐驶入钓鱼台国宾馆的东大门,旁边肃立的武警向车内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弗里曼心情很好,也有样学样地扬手还礼,由衷地赞叹:“这小伙子看上去真棒!”

科克却对洪钧说:“从现在开始,不必再接韦恩的电话了。”

这天的晚宴安排在北海的仿膳,弗里曼情绪高昂。韦恩一干人等也到了,他不住地向弗里曼赔罪,弗里曼很大度地摆摆手表示不必再提。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弗里曼又津津有味地欣赏了琵琶独奏,并主动走过去揽住人家合影留念,还用手指拨弄几下琴弦“呕哑嘲哳难为听”地令众人都笑起来。经理凑到洪钧侧后,把手撑在罩有明黄色布套的椅背上,附耳问道:“我们这儿还有很地道的扒熊掌和烤鹿肉,都是满汉全席上的,很多客人点名要,但是有的老外不是爱护动物嘛,不喜欢,我们怕忌讳就没放到你们的这桌席里头,要不你问问?”

洪钧把这意思对弗里曼一说,弗里曼兴致勃勃地回应:“whynot?”

吃饱喝足回到国际俱乐部饭店,自然又是直接杀奔记者俱乐部酒吧开始第二轮豪饮,这次与前两天相比发生了一个显著的变化,就是洪钧成了众人围绕的中心,而之前纯粹可有可无的他只是在散场时负责埋单;其实大家围绕的仍然是弗里曼,不过弗里曼旁若无人地只管拉住洪钧问这问那,他很喜欢听洪钧给他讲中国的事,尤其是各种层出不穷的经典掌故,众人也就只得陪着听、陪着笑。

酒吧打烊,众人各自散去,科克回到自己的大使套房,里里外外转悠着却想不起来该干什么,他不想睡觉,因为舍不得让无比美好的这一天就此结束,生怕一觉醒来之后一切都已成为回忆。他从冰箱里取出一小瓶威士忌,走到写字台前坐下,刚要把酒打开,电话响了,拿起来就听到是弗里曼在大声说:“你这狗娘养的,这么早就睡了吗?我还没睡你怎么敢先睡?!”

科克笑着说自己也没睡呢,刚想喝杯酒,弗里曼说:“这还差不多,马上过来,陪我喝一杯。”

科克来到总统套房门口,大门居然虚掩着,他敲了下便推门进来,里边不止弗里曼一人,一位男管家和一名女服务员加上弗里曼都在吧台里忙着,等到香槟酒等一应物事已被摆到客厅里的茶几上、房内只剩下弗里曼和科克时,科克问道:“还觉得兴奋?”

弗里曼把两只倒好香槟的高脚杯端在手上,把左手的递给科克,待两人轻轻碰杯之后一饮而尽才坐下说:“不能只是兴奋,我们还要马上采取行动。”

科克从冰桶里拔出酒瓶,在两只酒杯里各倒上三分之二杯的香槟,再坐到弗里曼对面的沙发上静静地等着。

弗里曼的眼睛盯着杯中的气泡,说:“今天下午的会面是令我终生难忘的,给我印象最深的是‘no。3’的知识竟如此渊博,他对我们的了解远比我们对中国的了解要多得多,坦白讲,在他面前我觉得自己简直是无知透顶。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应该怎样把你们几个在场的家伙都干掉,或者可以稍微仁慈一些,把你们大脑中有关今天下午的记忆刷新成一片空白。”

科克忽然双手掐住自己的喉咙干呕了几声,有气无力地说:“你在香槟里面加了些什么?我真后悔喝了它。”

弗里曼开心地笑起来,说:“好啦,收起你的丑态吧。我一直在想‘no。3’讲的那几句话,你知道是哪几句吗?”

科克逼真地摆出一脸茫然的样子,痴痴地反问:“哪些话?下午的事我已经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弗里曼笑得止不住地咳嗽,他端起高脚杯再次一饮而尽,待气息平复之后问道:“‘no。3’为什么建议我们在帮助中国的市场成长的同时,也要在中国的市场中学习?他为什么建议我们在把先进的管理经验带到中国的同时,也要致力于培养本地的管理人才?”

科克恢复到一本正经的神态,说:“因为我们这些人显然不懂得中国的市场。我事后每每回想起那个情景都觉得真是糟透了,我们去的人里面只有一个中国人,而这个中国人看上去却只是你的翻译,难怪他们会怀疑我们在中国的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还好韦恩没有去,不然又多了一个‘大鼻子’,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向‘no。3’介绍我们这位中国业务的负责人。”弗里曼摇了摇头。

科克不动声色地听着,不做任何表态,他也没有再次起身为弗里曼斟酒,因为他自己的酒还没有喝。弗里曼瞥向一旁,表情凝重地说:“韦恩是个不错的家伙,实际上,我个人很喜欢他,但是这一点并不重要,我关心的是中国的官员和客户是否喜欢他。他把太多的精力用于取悦我本人,可惜,他应该把精力用于替我取悦那些我想取悦的人。简直是荒唐,看看我们的同行,还有哪家公司在让一个不懂中国话的人负责中国市场?这两天韦恩已经多次向我抱怨说我们的中国员工英语很差,这里的司机、这里的服务生、这里的所有人英语都很差。但是,这并不是他们的错,而是他韦恩的错,谁让他不会说中国话?”弗里曼说到此处,忽然盯着科克抬高声音说“但这也不是韦恩的错,而是你的错,谁让你把他放到中国来?”

科克暗自庆幸刚才没有急不可耐地对韦恩落井下石,否则现在疼的就会是自己的脚,他痛心疾首地说:“不仅是语言问题,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要和中国市场彼此都有一种认同感。我也越来越意识到我犯了一个非常尴尬的错误,我刚才正在想,应该尽快改正这个错误,而眼下就有一个很不错的人选可以代替韦恩负责中国业务。”

弗里曼眉毛一扬,问道:“你指谁?”

“ji。你不觉得他很合适吗?在下午的会面中,我发现中国的官员好像都很喜欢他,好像都把他当作自己人;在过去的两天里,我们所见到的客户、合作伙伴、政府官员和媒体,好像无一例外地都喜欢他。我们在中国需要一个这样的中国人,需要一个能被那些中国人当作自己人的家伙。”

弗里曼又问:“我听韦恩说他刚来中国三个月,在他之前负责中国的是谁?”

“就是ji。”科克有些难为情。

弗里曼的目光像箭一样直射在科克脸上,片刻之后才轻蔑地说:“你这狗娘养的,这又是你的那套肮脏把戏吧?又是在搞平衡?”

科克沮丧地说:“你知道,斯科特可能有他的想法,我不得不尊重。”

弗里曼由轻蔑变为鄙夷,说:“你知道吗?人们面对问题时有两种反应,要么找出办法解决它,要么找出另一个人替自己面对它,显然你很喜欢后一种。”

科克一脸无地自容的狼狈相,但没说话,他既不想替自己辩解,也不想再说斯科特和韦恩的坏话,他预感到弗里曼即将做出决定,而老板在做出决定的前一刻都是非常敏感的,生怕这个决定是自己被人利用的结果。

弗里曼挺身拿起酒瓶,一边替自己倒酒一边说:“让ji替换掉韦恩来负责中国区吧。你知道,我明年还会来中国,希望能有机会再见到‘no。3’,希望到时候我可以自豪地对他说,‘我已经照你的要求做了,看,我们有非常优秀的本地人,他懂得中国的市场’。”

科克审慎地询问:“怎么来安排韦恩呢?让他离开维西尔?”

“那是你该考虑的问题,而不是我该考虑的。”弗里曼稍后又跟了一句“给他找个尽量舒服的地方吧,如果他愿意留在公司的话。他是个不错的家伙,只是被放在了错误的地方。”

科克略带焦虑地又问:“斯科特会怎么想呢?要不要向他解释一下?”

弗里曼已经举起了高脚杯,说道:“那是我该考虑的问题,而不是你该考虑的”

洪钧的酒量向来有限,更经不起土洋结合的几种酒混合作用,整夜头痛欲裂,菲比轮番尝试了几种醒酒方法均不见成效,倒是自己困得支持不住了。正当洪钧昏昏沉沉地刚感到睡意袭来,电话也来了,洪钧紧皱眉头把手机贴到耳边,听到里面传来科克的笑骂声:“你这狗娘养的,这么早就睡了吗?我还没睡你怎么敢先睡?!”

科克的澳洲口音本来就浓重,又加上喝过不少酒后口齿愈发不清,洪钧勉强猜出来他的意思,苦笑说:“我正在竭尽全力,但还是睡不着。”

“好极了。”科克明显幸灾乐祸,又神秘地说“我相信等你听到我带来的这个消息之后,你就更睡不着了。”

洪钧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头也忽然不疼了,问道:“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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