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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张弛在上班时,微信收到了一条添加好友申请,对方名字叫做“黒晶晶”,他印象中并不认识这一号人,加了好友后,点开头像一看,是大话西游里饰演白骨精的莫文蔚,还有一段配文:我再也不会为这个男人心痛。张弛觉得莫名其妙,这时对方发过来一笔五百块的银行转账,备注:饭钱。张弛明白了,是廖姑娘,但他在饭桌上时,并没有搞懂罗姐叫的到底是晶晶,还是静静,或是别的同音字。总之张弛没有点接收。过了一会,对方又来了一条信息催他:不够吗?我记得是这个数,四百九十八。

这让张弛很意外,饭钱多少,其实他自己都不太记得了。张弛觉得廖姑娘身上处处充满了矛盾,而那个暗示自己“受过情伤因而黑化”的头像,也和她本人的形象气质格格不入。他给黒晶晶回复信息:不用了,反正绝大部分都是我自己吃的。

黒晶晶:看不出来你饭量挺大的。

张弛:当时一天没吃饭。

黒晶晶:我上回去你们单位,看别人都不怎么忙啊?

过了几秒,又发来一条:再忙也要吃饭,否则对胃不好。

张弛没有再回复。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窦方的任何联系方式,不知道她中午有没有吃饭。正在琢磨,罗姐拿着一摞材料,自他背后经过,张弛立即把手机锁屏,放到一旁。

为了避免再和窦方擦枪走火,下班后,张弛有意地在办公室里磨蹭了一会,在外面吃过饭才回家。开门进去后,客厅里是黑的,街上的灯光透过窗子,照在空荡荡的餐桌上。张弛站了一会,确认窦方人的确还在,他来到侧卧,看见她还在睡觉,被子一半抱在怀里,一半夹在两腿之间。背心卷了起来,下面穿一条平角短裤,长度刚到大腿根。手机里还在循环播放视频,笑声嘎嘎的。

张弛有点无语,但也没叫醒她。他重新下楼,去超市买了一床薄被,一条毛巾,这时他记起来方便面没有了,往车里放了几袋方便面,最后又加了一堆女孩爱吃的薯片酸奶之类的零食,在楼下点了一份外卖。再回到家,见侧卧和卫生间的灯都亮了。窦方自卫生间的门缝里探出个脑袋,她才洗过澡,热气氤氲的,手里拎着一个拖把,“我马上好了。”张弛留意到,在他出门的这一会,窦方已经很麻利地把客厅收拾了,他有件早上扔在沙发上的外套,也用衣架挂了起来。 而侧卧,大概被?s?当成了她的私人地盘,不必担心有碍观瞻,依旧胸罩袜子满天飞,没有要整理的迹象。

今晚还得睡沙发,张弛心里想。把外卖和零食放在桌子上时,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受虐倾向。他提高声音,叫窦方来吃饭,然后走到阳台,洗衣机里正猛烈地摔打着衣服,发出阵阵轰鸣。张弛把手机拿出来,翻到邢佳的微信,对话框还停留在添加好友后,对方发出的“你好”两个字。张弛也回复了个你好,然后跟她打听宿舍床位的事。

邢佳显然很诧异,“是你亲戚,还是朋友?上学的,还是工作了?”

张弛说,是一个朋友,刚毕业的小孩,正在找工作。

“正巧我们宿舍还有个床位,你朋友不是农村人吧?”张弛说不是,邢佳打了保票,“那没问题,我跟宿管阿姨讲一声就行。” 于是,这一桩租床位的交易,邢佳充当了中间人,大包大揽,效率奇高,张弛猜测,她一定是学校里的社团积极分子,热衷于资源配置、拓展人脉。他发信息给邢佳,表示感谢。“上周去钓鱼,你怎么没有来啊?”邢佳追问他。张弛说在单位加班。邢佳说:“这周来吧?我跟乐乐说一声。”乐乐这个称呼让张弛觉得有些怪异。她才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做出这么一副贤妻良母的姿态,好像吃定了彭乐似的。但她才帮过忙,张弛不好拒绝,便说:“行。”邢佳最后又补上一句,半开玩笑半试探,“带上女朋友哟。”

赶在周末前,窦方自张弛家搬了出来。借宿四五天,她多出了一只行李箱,虽然张弛说不用还,但窦方在心里觉得自己越发债台高筑,有些怏怏不乐。到了宿舍楼下,她的表情有些茫然。张弛想,一个高考失利,混迹社会的人,重回校园时,一定有很多感慨和失落,或许还有自卑。但窦方只是仰着脸,望着旁边一栋三层高的破旧楼房发呆,不时有骑着自行车,背着书包的年轻男女自她身边经过,男同学的目光要格外热烈一些,不断在自行车上扭过头去,打量着她的脸蛋和一双长腿。

不一会,邢佳从宿舍楼里出来。她先看见张弛,然后看见窦方。看见后者时,她站在台阶上有一阵没有动弹。这时她深悔自己没有先问清楚对方的名字,同时目光在张弛二人身上盘旋,猜测着他们的关系。她听见窦方跟自己若无其事地打招呼:“我是窦方。”邢佳嘴巴也扯出一个笑容,“你好。”

“走吧。”邢佳对窦方说,没有要上来帮她拎行李的意思。她又提醒张弛,“周日,别忘了。”

等张弛离开后,邢佳领着窦方往楼里走,她不时别过脸去看窦方。她想到张弛在微信里说对方“毕业了”,她当时以为是大学毕业。现在才意识到张弛有意地误导了自己,也许窦方连高中都没有毕业。“你高中毕业了吗?”

“对。”窦方话也不多。同性相斥,在两个漂亮女孩身上表现得格外明显。

“你高中哪个学校的?”

窦方拽着两个大箱子爬楼梯,说出南方一个城市的名字,又说:她等找到工作后就搬走。

得,社会闲散人员。大概是在发廊、餐厅、ktv之类的场所打工为生。这和邢佳的预期差距太大,可人都领回来了,也不好反悔,邢佳心里很不高兴,但她没有表现在脸上,等窦方把箱子拖进宿舍,邢佳把靠近门口空着的下铺一指,“你睡这。”便背着书包出门了。

这是一间四人宿舍,除空置的那张床外,剩下三个床位都用帐子遮得严严实实。室内杂物不多,挺整洁,两张桌子,一张被征用做了梳妆台,上面各式化妆品堆得满满当当,另一张桌面上堆着零食、小说。电脑之类的贵重物品大概都锁在柜子里。从物品摆放的方式来看,三位居民应该是过着井水不犯河水,表面上还算和谐的同居生活,否则,在这样逼仄的环境中,光是丢失一瓶香水和乳液,都足以引起宿舍大冷战,三这个尴尬的数目则很难保持长久的平衡。

窦方好奇地观察了一周,然后打开箱子。桌子上明显已经没有多余空间,她尽量把自己的东西堆在床上和床下。她在床底下爬进爬出时,另外两个居民从各自的帐子里探出脑袋,漠不关心地看了一眼。“要帮忙吗?”有个女孩礼节性地问。在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室内又归于安静。

等窦方安顿好后,两个室友穿着睡衣下了地,开始商量吃什么。她们对窦方的到来既不兴奋,也不排斥,更没有问那么多的问题,只是简单介绍,一个叫朱敏,另一个叫赵忆南,两个人都相貌平平,朱敏是刚才主动提出帮忙的那位,赵忆南显得神情木讷,窦方看见她的帐子是掀起来的,床头一排毛绒玩偶,彼此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在主人的心里,也许藏着一个痴迷过家家的小女孩。

两个人吃完午饭回来,宿舍的气氛热烈了很多。听起来,她们在嘲笑邢佳的一名追求者。盖因这名姓马的男生只对邢佳献殷勤,令朱敏很不忿,另一方面,朱敏又觉得马某非常肤浅兼厚脸皮。女孩子不论美丑,活泼还是内敛,彼此间有多少龃龉,在痛陈男性之劣根性时,总能同仇敌忾,言辞犀利且滔滔不绝。

“不就是替邢佳拉过几次赞助吗,天啦,没几千块钱,天天挂在嘴上,真好意思哦。钱给社团了,又不是给邢佳了。社团聚餐时我看他吃得比谁都多。”

“他吃饭跟猪一样,还吧唧嘴,真恶心。”

“游泳课的时候一双眼睛就盯着女生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邢佳最近好像胖了,你没发现吗?”

“她男朋友来了嘛。这叫幸福肥。”

两个人咯咯地笑。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二人一起噤声,爬进自己的帐子里。邢佳没有理会这些酸溜溜的贱人们,她放下书包,继续发微信,吐槽张弛介绍来的新舍友。彭乐也觉得很纳闷,“张弛平时没这么热心啊,是不是挺漂亮的?”

邢佳冷着脸,飞快地打字。“还行吧,就那样。”

“怎么认识的?”

“我怎么知道。”

和彭乐约定了见面的地点,邢佳放下手机,对着小镜子刷睫毛膏。余光看见窦方床上堆得乱糟糟的,她下意识就皱了一下眉,背对着窦方问:“你和张弛怎么认识的啊?”

窦方说:“我之前上班的地方就在他单位附近。”

“你才这么大就不上学了,多可惜啊。家里没有负担的话,还是去考个成教吧,我们学校招后勤都得本科学历呢。”

窦方低着头,把一件短袖仔仔细细折成小豆腐块,说:“我要考的,最近在复习呢。”

“我电脑里好像还有高三时的学习材料,可以借给你看。可能稍微难点。”

窦方说:“谢谢你。”

等宿舍没人时,窦方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两手托腮,望着楼下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女。哪个学渣没幻想过自己徜徉在大学校园里的情景呢?她很高兴,同时又有些难过。躺在床上时,窦方想起了自己的大姨。大姨是高中老师,她莫名觉得邢佳刚才的语气和神态有些像大姨。她人生的大半是在大姨的耳提面命下度过的,可后来大姨成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魔鬼,以致窦方每每想起自己高中以前的时光,都感到茫然而不真实。

她想起张弛,把手机从枕头下摸出来,给张驰发信息,警察叔叔,谢谢你助人为乐。

屏幕上跳出来一条信息:不客气,为人民服务。

窦方咧嘴一笑。这时朱敏和赵忆南叽叽喳喳的声音到了宿舍门外,窦方的床铺是没有帐子的,任何人一进门,都会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忙闭上了眼睛,假装睡觉。而张弛在那边等了一阵,没有看到回复,他把窦方的头像再次点开,研究了一会。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窦方的头像和朋友圈都是一片空白,名字也是简单的df两个字母,这和她外表给人的印象大相径庭。他觉得自己好像堕入了一个谜团,又忍不住想去探究。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件好事,需要立即刹车。

在迎来窦方这个新室友的头两天,邢佳始终显得心事重重,等到周日临近,她开始面泛春光,和颜悦色起来。男朋友邀请初次见面的室友们吃饭,是女生宿舍一项绝不可忽视的礼节。朱敏二人得知周日的活动是去钓鱼时,还颇有微词,“我以为就我爸爱钓鱼。”但当她们把新买的衣服翻出来,对着镜子试穿,并且互相评价时,室内的气氛又变得很轻松愉快了。

当然这种愉快和窦方没有关系。在其他人的眼里,她?s?们跟她是不同次元的人,可以将其存在视为空气。但这所学校并不大,有时难以避免地会在食堂、洗衣房之类的场所偶遇,外人,尤其是男青年们,目光总在窦方身上打转,这时,在宿舍里沉默寡言的窦方便显得格外高傲且言语俏皮。朱敏曾亲耳听到,有人问窦方是否大一新生,怎么以前没有见过,窦方居然大言不惭地说:是呀。她们觉得她的脸皮简直是太厚了。朱敏恨不得跟所有人澄清,她只是一个穷到租不起房子的打工妹。“你觉得她漂亮吗?”赵忆南问。朱敏断然说:“气质不行。”赵忆南极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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