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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哪来的男人

 

宗盐最近在街上发传单,她动作利索,表情冷峻,往往传单一给出去,对方还没来得及拒绝,一张纸就塞在了怀里。

或许是因为接近特殊节日,街上的年轻男女多了很多。

对面的理发店更是人满为患,时不时就走出来一个焕然一新的俊男靓女。

宗盐扒拉自己的短发,只觉得以前早该把长发剪了,短发实在方便太多,不用长时间使用吹风机,在刮风的天气,也不再需要担心糊一脸。

传单已经见底,宗盐收拾收拾,准备去交差。

手机突然震动两下,她掏出来看。

是白袤的微信消息。

“学姐,那个玲珑沙龙店门口举着辣上辣火锅店招牌的人是你吗!”

宗盐抬头,看自己举着的牌子,再看一眼对面理发店的门牌——玲珑沙龙。

“应该是。”

“!!”

对方似乎很兴奋,发来好几个表情包。

“学姐!”

一个人影从理发店里跑了过来,穿着白色的卫衣,头发染成了浅栗色。

配上他白净清秀的面容,更显可爱。

“果然是你,我一眼就看到你了!”

白袤开心死了,临近期末,他已经很久没在学校里偶遇到过宗盐了,虽然加了微信,但他怕宗盐嫌他烦,也就不敢老发信息。

没想到出来染个头的功夫,就碰到了学姐。

这是天赐的缘分。

“嗯。”

宗盐点头,随即视线落到他脑袋上,“你换发色了?”

“是的,好看吗?”

白袤期待地问。

宗盐其实看不出什么区别,但这个学弟也算是一个好人,她便罕见地高情商了一次:“挺适合你。”

男孩嘻嘻笑着,脚步来回小跳。

“本来我是想染点浅发色的,不过那些都要漂白,据说很伤发质,我就算了。”

他苦恼地摇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开心事:“但是托尼老师偷偷跟我说,实在想试新发色,可以自己买一次性染发剂,挑一缕头发染着玩也可以。”

托尼老师?宗盐没太听懂,可能是理发师的名字吧。

不过,白袤说的这句话,倒是让她生出了好奇心。

“一次性染发剂?是什么。”

“超市里都有的卖的,什么施华蔻欧莱雅啊那些常见品牌都有。”

白袤列举着自己知道的牌子,没注意到,宗盐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下午天还亮着的时候,宗盐竟然就回到了家。

这是很少见的事。

打开门的时候,她看见司疆正缩在阳台椅子上晒太阳,一本书翻了一半,扣在脑门上,神情百无聊赖。

听到动静,蹭的一下看了过来,书本也掉落在地。

“主人,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惊喜地大步跨过来,赤裸的脚踩在地面上,苍白骨感。

宗盐把手上提着的袋子递给他:“给你买的衣服。”

“衣服?”

司疆扯了扯身上不合身的旧衣裳,有些扭捏。

“其实我穿这些也行,反正不出门。主人你不是得还贷款吗?”

他已经从以前的时尚弄潮儿变成现在的能穿就行了。

懂事的宠物不应该增加主人的经济压力。

“有钱还。你要不要?不要我去退了。”

宗盐作势要收回。

宠物已经笑出一口大白牙,把袋子夺了过去:“我要,我当然要。谢谢主人。”

袋子里是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黑色的中领毛衣,还有一双毛绒拖鞋。

司疆迫不及待地提着袋子,跑去洗手间:“我脚不太干净,洗一下再穿!”

宗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把其他东西放到厨房里,便去了阳台。

把地上那本书捡了起来,《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司疆竟然拿了这本书在看。

不过看样子,他不太喜欢。

宗盐把书本封面上的灰扑扇干净,放在了茶几上。

再抬头,司疆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他把灰色的卫衣罩在了毛衣外面,里面黑色的衣领正好卡在喉结处,他的脖子很长,所以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清晰可见。因为大半年没有修剪,司疆头发已经长得可以扎起来,刘海不打理的话,会遮盖住半张脸。

他考虑到这一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宗盐的一次性发绳,把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部分碎发垂在耳侧,将疤痕隐藏了起来。

看起来休闲又温暖。

“主人,你竟然还会挑男装。”

款式虽然简单,穿着效果却很好。

“嗯,把模特身上的直接买下来了。”

宗盐随意应了一声。

“你穿着挺合适。”

是她想象的样子。

终于穿上合身又舒适的新衣服,宗盐还这么早就回来了,司疆心情格外地好。

他笑意盈盈地坐到宗盐旁边,侧头问:“主人今天还会出门吗?”

“不了。”

“嗯!”

他难掩雀跃,拉了拉宗盐的衣袖。

“那我们要做点什么吗?”

“做什么?”

宗盐本打算去画图。

“有些无聊,主人可以陪我看电影吗?之前说要看的,没有看下去。”

看电影?也行。

宗盐点了点头。

忽地又想起一件事:“正好,边看电影,边把头发染了。”

“啊?!”

经典影片在手机屏幕上放映着,司疆却又没机会认真看。

他指导着完全没有相关经验的宗盐使用染发剂。

幸而他已经追求个性,染过很多次头发,所以勉强还知道个流程。

不然今天就是一场灾难。

肩膀上覆盖一张隔离纸,黑色的头发里被混乱地挑了好几处,刷上厚厚的漂白药膏,刺鼻的气味让两人都皱起了眉。

司疆低声叨叨:“老天保佑,别弄脏我的新衣服。”

宗盐也没想到实际操作起来这么麻烦,一时间有点棘手。

她最开始想的很简单,小时候那只幼犬,便是黑毛里混了些白色斑点。她一直觉得那样很好看,便想在现在的宠物身上试试。只是没想到,漂白的程序复杂又漫长。

有些药膏不小心沾到了司疆耳朵上,那块皮肤瞬间就红了,司疆嘶嘶地吸气。

“要不算了。”

宗盐皱眉。

司疆想,都开始了,他吃的亏不能白费啊。

而且,他偷瞄了宗盐的表情,主人很少表示出喜好,这次突然让他染头发,说明是真的喜欢,他怎么着也得把握住这次机会。

不就漂个头发吗?小事。

“没事,我自己来吧,主人你先坐下看电影。”

他拍拍身边的位置,在呛人的药剂气味中,宗盐勉强看完了这部电影。

期间,司疆去了洗手间两趟,头发洗了又漂,漂了又洗,最后完工,在洗手间里把头发吹干,走出来时,两侧刘海中间,鬓角耳后,都藏了一束显眼的白发。

细看其实染得有些灾难,但是司疆靠过硬的颜值,竟然撑起来了。

“主人,怎么样?”

他坐到宗盐脚下,邀功似地仰着头,拉她的手,放到自己脑袋上。

“这个药水有点疼,我头上估计起了好多水泡。”

宗盐手指插在有些拔干的发丝里,想,宠物似乎在撒娇。

她捧起他的半张脸,在上面落了个吻。

“嗯,很好看。“

因她受伤的宠物,比起完好无损,更有魅力。

折腾了许久,加上午睡进行到一半,宗盐突然回家。

司疆打了个哈欠,生出困意。

他看了看地毯,又看了看宗盐,想起自己刚受的苦,顺着杆子往上爬:“主人,我想睡一会。”

“你睡。”

她正好画图。

盯——

“怎么?”

宗盐看他故作犹豫的表情,开口:“有话就说。”

“我能不能,枕着你腿睡?”

说完,他就紧张地打量宗盐表情,决心只要她有一丝不悦,就直接撤回自己的话。

宗盐静静地审视他的神情,冷淡的目光直把他看得开始瑟缩。

“我,那我还是睡地上吧。“

司疆抓了抓膝盖,勉强笑道。

他以为自己对宗盐来说,应该有一点不一样了,作为宠物,也算是合格,所以就没忍住,想得寸进尺,试探自己现在的资格。

是他贪婪不知满足的劣根性又犯了。

宗盐绕过他,去书包里取了电脑,才又回到沙发上,开始工作。

她熟练地打开那些软件,心里大致计划了今天要完成的进度,才淡淡地开口。

“你不是要睡觉吗,还不上来?”

低落的宠物瞬间脸上放光,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床,新染的头轻轻枕到了宗盐大腿上。

他对着空气咧开了嘴。

司疆想,这样平静的日子,也许他真的能过一辈子。

“嗡嗡。”

宗盐手机震动了几下,司疆顺手拿过,递给她。

“主人,你有消息。”

“嗯。”

宗盐接过,瞟了一眼,本打算放下的手又抬了起来。

她打开聊天框,认真回复。

好好的氛围被打搅,司疆不由得有些烦躁。

主人工作的时候一向不喜欢回消息,对方谁啊。

他悄悄偷看。

发现是一个动漫头像的家伙,主人给他的备注是白袤,很明显的男人名字。

那个人给宗盐发了好几条消息,还配上可爱的表情包。

呸,男子汉大丈夫还用这种表情,茶死了。

可宗盐却一条又一条,认真地回复。

他都没见过宗盐打那么多字,平时回他短信也是吐字如金。

这人谁啊,宗盐怎么会和一个男人聊天……

哐当,哐当。

透明的罐子在阳光下摇动。

上面贴着手写的标签:司疆所属。

他把自己的宝物好生安置在沙发上,再拿起抹布,打扫卫生。

其实房子里没有太多需要打扫卫生的地方,家具少,活动范围有限,很多区域一直是封闭状态,即使堆了灰,宗盐也极少去打开。

她与司疆就一直生活在客厅这片区域。

司疆也不是个会搞卫生的人,他这辈子就没动过几次手,只是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冷,竟一眨眼,快临近过年了。

一般人的家庭,在过年前,都是会大扫除的。

不过在司家的别墅里,都是佣人在忙活这些。以前老人还在时,司疆是随着爸妈去老宅子里过年,一大家子人,各怀鬼胎,满腹算计。除夕过后,他就又被带着去各处拜年,参加活动。

一家三口,很少正经坐下来,吃一顿年夜饭。

等到年节过了,司父司母就各自散开,去忙自己的公务,司疆被留在家中。

他嫌那个大别墅冷清,就会去找陈柏和狐朋狗友寻热闹,酒杯共举之际,也能忘却很多烦恼。

只是等夜深了,各自都归了家,他便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打开电视,外放声音,和手机里各种来奉承拜年的人聊天。

如今,他也不是司少了,这个新年很特殊,他也想过一过。

当走到主卧时,司疆犹豫了下,还是推门进去了。

主人之前让他进来取过衣服,应该不会反对他进这屋吧。

他扛着拖把,有一下没一下地拖动着,这里面比他想象得干净许多,好似一直有人打理。

房间里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和床头柜。

梳妆柜上空空如也,镜子也被罩了起来。

司疆观察着这个神秘的主卧,心里猜想,之前住这里的人会是谁?应该不是宗盐,宗盐不像会用梳妆台的人。那大概率就是她的父母了,只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他记得宗盐就只剩下一个父亲了。

那个父亲只来过学校一次,正是第一次宗盐被班里人欺负,双方都动了手,学校便请家长。

司疆在一旁看戏,就见到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走进办公室,没过多久,就领着宗盐走了。

后来他听其他人说,宗盐的父亲压根不在意她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直接压着宗盐道歉,还跟老师说,以后有事别找他。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宗盐的背后,是没有任何人的。

她是一个可以随意欺负的对象。

想到这里,司疆握紧了木杆,惊慌地甩头,不要再想了,司疆,不要去想这些事。他对主人做过那么多肮脏的坏事,根本无法被原谅,如果主人记起来,计较起来,那他该怎么办?

他做什么,都无法弥补。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想到自己可能会像那天晚上,被丢弃在黑暗里,司疆便无法呼吸。

打扫卫生,对,现在他在打扫卫生。

司疆把拖把放到一边,擦拭床头柜,发现有一层没有关紧。

鬼使神差地,他把那层抽屉拉开了。

里面只是一些杂物,还有两张照片。

司疆擦了擦手,拿起那两张照片,一张很旧了,还有些发皱,似乎是被水浸泡过。

上面是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年轻女人,抱着一个婴儿,静静地朝镜头微笑。

另一张,是婚纱照,还是那个女人,只是老了许多,和另一个年轻男人的婚纱照。

司疆认出来了,就是那个走进办公室的男人。

原来,那不是宗盐的亲生父亲,而是继父。

他有些发愣,心里不知道想了什么,最终把照片好好地放了回去。

“司疆?”

门外传来宗盐的声音。

主人回来了!

他连忙带着拖把,出去迎接。

“主人,你回来了。”

左手拖把,右手抹布,他乖巧地站到宗盐面前。

“嗯。”

宗盐看了眼他跑过来的方向,又看他左右飘忽的眼神,没有说什么。

“你在搞卫生。”

“是的。”

司疆点头,讨功般回答:“快过年了,我想把家里整理整理。”

家里。

宗盐冷淡的表情松动了些许,接过拖把。

“一起吧。”

“好!”

有了另一个人的参与,整个屋子瞬间多了不少人气。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只有司疆一个人在,他又没什么事做,除了解决个人问题外,就只能捧着手机,看宗盐有没有回复短信。

除此之外,他不是睡觉,就是发呆。当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后,就冷清得可怕,他总是会抱着罐子躲到沙发上去,把牵引绳系上自己的项圈,然后开始数时间。

只要再等几个小时,主人就会回来的。他不会被遗忘在这里。这里可是他们俩的家。

只有一遍又一遍这样告诉自己,才能把阴魂不散的幻听挡在外边,逐渐消失。

每当宗盐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就是他最高兴的时候。

因为那个声音,意味着一切不安皆会被驱散,他的灵魂将会被牢牢束缚,不再被恶鬼带走。

“主人,你小时候家里怎么过年的?”

司疆好奇问道。

他不知道过年要准备些什么,或许宗盐了解呢?

过年?

春晚的节目声,混杂着脏话打骂,不过就是这些。

后来和生母继父一起,倒是也吃过一顿团圆饭,那是一个难得清静的除夕。

生母死后,过年,不过是继父喝醉发疯的新借口罢了。

“应该就是准备些好菜,看春晚,看烟花之类的吧。”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平常人家过年会干些什么,课文里提到过。

“那我们今年也这么准备好吗?”

司疆期待地看着她。

宗盐刚要说话,手机便响了,她瞥了眼在等待回复的司疆,还是先接了电话。

“宗盐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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