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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音(七)

 

她微微一笑,说:

这情景似曾相识。

里面的是谁?

我们都很珍爱的人。

还没听完这一句,我已经奋不顾身地衝入花丛之中,魔杖已拔出,燃烧咒在我口中唸出,为我清除路障。红红的火光吞噬了我面前的蔷薇,蔷薇挣扎着,低吟着,似是受着痛苦煎熬。

悠施展出屏障咒阻止我前行,让我停留在花丛之外,不能进入。我于是反身向她施行攻击咒,试图让她结下的屏障倒下。

悠没有闪躲,结结实实地接下了我的攻击,只是后退了两步,咬了咬牙,说:

你絶对不能进去,絶对不行。

月瞳在里面,我就必须救她。

我们不会让你进去的。

说话的人既不是我,也不是悠。

我回头望了望,身后的是星澈和夜塑。刚才是星澈在说话。

你们全都要阻我?

他们默然地看着我,但答案都已明显地在脸上表现出来了。

为什么?你们都和悠是一伙的?

他们仍然没有回答,我对他们都心死了,用心召唤着禁咒书。

禁咒书的耀眼光芒出现在我掌心,各人都拿出他们的武器来。

悠拿出琴,星澈的是光剑,夜塑则是占星杖。

我从不知道夜塑也懂得打斗的,看来这次眾人都拼命了。

这场比试的实力悬殊,在禁咒书的面前,他们没有赢的机会。百分之一都没有。

我愤怒了,他们怎都一种有必死决心的模样?

他们不都是我爱的人吗?

他们不都是善良的人吗?

为何要对我群起而攻,弃月瞳于不顾?

为何我信任的人都一次一次地背叛我,让我一个人孤伶伶地面对黑暗?

我要给他们教训,证明我是对的。让他们后悔。

我要让你们都得到教训。

火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他们都很弱小,显得渺小无力,不是我的对手。

王,请你放手,我们都不想与你为敌。

这是夜塑说的,他第一次这样尊敬地对我说话,以往他对我都是冷淡厌恶的。

我看向他,这才发现他是这么的苍老,只是一个垂死老人。

他们决不让我进去,而我必须去救月瞳,这一战是免不了的。我惟一的方法就是要把他们全部打败,用他们的尸体铺出蔷薇花灰烬的道路。

我无从选择。

禁咒书随着我的心意发出危险的红光,向星澈激射出一道闪光,强大灼热。

星澈动也不动,反倒是夜塑发出了强烈的咳嗽,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

这时我才发现他脚下的魔法阵。我不懂那个阵的构图,相信是占星阵的一种,用来保护人的,以自己的性命。

夜塑会是他们之中最快死亡的一个。

我木无表情,一次又一次地攻向星澈。随着我攻击的节奏,夜塑一下下地把攻击承受下来。

悠的琴声越加急速,主旋律是死亡,伴奏是背叛,拍子是心焦。

对我无害,我能一一把其御去。

星澈的光剑在我的身旁挥动,却不能欺近我身,我以元素魔法把他制住。

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我能轻易把他们解决,只要我的一个念头就能致他们于死,永不超生。

火势蔓延得很快,花田虽大,却四处火光红红,差不多烧了三分之一个蔷薇园。

我看到了月瞳。

她浑身是伤,状甚狼狈。

身上爬满了蔷薇的藤蔓,藤蔓上的刺无情地扎在她的皮肉深处,不见其锋。

蔷薇吸血,把月瞳的血由刺上吸走,供给花朵。

雪白的蔷薇被染红了,鲜艷妖嬈。

月瞳就像被掏空的洋娃娃般掛在藤蔓之上,软弱昏迷。

我愤怒得红了眼。

你们杀了我哥哥嫂子还不够,要来害我妹妹?

我怒吼,把缠绕在月瞳身上的藤蔓都烧断了。月瞳就这样掉到地上。

我轻轻把她扶起,但她失血过多,还没有清醒过来。

身上被刺破的地方还在泊泊地流着血,皮肤都失去了往常的光彩,让我异常心疼。

这时我才重新注意到其馀各人的动态。星澈和悠已把我点燃的火种全都熄灭,星澈拿着光剑守在了夜塑的身旁,夜塑则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在当中还看到了絶望。悠不见了。

悠在哪里?

我平静地问。一切都结束了,我要他们对我说出所有的事实。

他们静静地望着我,没人回答,凄清絶望的眼神。

她在哪里?

这次我用了吼的语气,不确定感在心内蔓延,忐忑不安。

他们还是没有回答,目光到集中在月瞳的身上。她醒过来了。

眼睫毛微微晃动,眼睛慢慢地张开,找回了焦点后向我望了望,然后再望向星澈,说:

怎么了?

星澈张口欲回答,却犹豫着,把要说出话又吞回肚子里去。

月瞳看向肆意舞动的藤蔓,突然像受到了惊吓一般,瞳孔放大,挣扎着想要从我怀里坐起来。

我从来没有看过月瞳这么惊慌,她自少受了骑士的训练,不会因为任何的事而过份影响情绪,以免作出错误判断。她从未如此失控,即使接到了弥歌和月牙的死讯也一样。

悠在哪里?

她和我问出同样的问题。

星澈的眼神变得复杂难明,但月瞳却一看就懂。

她掉下了出生以来的第一颗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星澈看着月瞳,神色萎顿,眼内的疼借明显流露,他一直把月瞳当亲妹看待吧。

这时夜塑也恢復了神智,开始哽咽低泣。

发生了什么事?

我还是不明所以,我只明白了两件事;第一,月瞳由一开始便知道整件事的始未,她是参加者之一,而我把她当成了被害者;第二,悠现在不知到哪里去了,但其他人似乎知道。

星澈走过来帮我扶起了月瞳,带领我们走入了花丛之中。

我们为了推开荆棘,手上都得了不少的血痕,但星澈和我都没有呼痛。星澈是因为不在乎,我则是疑惑得失去了对这一点小事的注意力。

到达花丛的中央,我们找到了悠。

她倚在蔷薇花丛边,神色安静详和,嘴角含笑,没有呼吸。

她死了。就在这一片蔷薇花海之中。在月光的照耀之下。

她白晢的手臂上缠上了蔷薇的藤蔓,一条长而尖的刺就刺在她的静脉之中,吸食她的血,她的生命,她的灵魂。

这花丛开出了最漂亮最灿烂的蓝色蔷薇。

高贵、婉约、纯洁的蓝色蔷薇。

我感觉到脸上微痒,是东西从眼眶内滑落下来,我好像哭了。

我伤心吗?

我感觉不到锥心的痛,没有清晰的哀痛,心里只有微微的痒。这是名为麻木的痒。

原来当你到达最痛之时,心会麻木。

这是自我保护的表现。

麻木让你保持清醒,面对更深的痛苦,掉入更大的漩涡之中,万劫不復。

命运就是爱和人开玩笑,让我们看见自己血淋淋的样子,然后嘲讽我们。

这就是命运。可恶的命运。

月瞳这时伸出了双手,抖颤着,把一朵蓝色蔷薇摘了下来。

我彷彿看到冰蓝的蔷薇把空气凝结,眾人都凝息注视。

我感到蔷薇散发出来的阵阵魔力,结合着悠的力量以及灵魂的气息。

月瞳轻轻把蔷薇交到了我手上,我好像看到她体力不支,倒下来了,但我不能确定。

在我触碰蔷薇的一刻,就像被吸走了一样,我不再置身于原来的世界,被带去了真相的本源。

片段零碎反覆,却能拼凑成事实,足够让我了解一切。

我瞬间明白,真相的残酷。

命运在对我发出不屑的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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