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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无功不受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江初雨可不信柳寒桑会有那么好心,明明前些日子还故意逗他玩,又怎么可能一下子改变主意,而给他送好东西?

江初雨不想要,顺便把纸条塞回给影十三,就想要送客。

谁知影十三竟然开口解释了,“衣裳是主子让属下送过来的,江公子若是不喜欢,就跟属下说,属下换一批送来。”

江初雨:“……”

他不想折腾人,更不想看到影十三,最主要的是这些衣裳他真的很喜欢。

所以江初雨没再客气,将东西全都收下了,才送影十三离开。

一分钱一分货,柳寒桑送来的东西就没次品,江初雨换上他送来的衣裳,觉得自己都好看许多了。

江初雨从回忆抽身,听到贺知秋这么问,也没想瞒着他,压低声音回道,“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的。”

贺知秋一下没回过神,“谁送的?”

江初雨撇嘴,“不说呢?”

小雨现在住在摄政王府,名义上还是柳寒桑的男宠,谁敢给他送衣裳,那就只能是……

贺知秋被自己的猜测给吓到了,瞪圆了眼睛看江初雨,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用气声说了个名字。

江初雨才不想那么多,见此直接点头,“是他。”

“不是,”贺知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哥他怎么突然给你送衣裳了啊?越想越恐怖。”

“所以我们别想了。”说话间两人走到庙会入口,江初雨打断贺知秋说,“已经到庙会了,好好玩吧。”

江初雨是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既然东西已经收下了,再说别的都枉然,还不如好好。

贺知秋佩服江初雨的好心态,但也很快被热闹的庙会吸引了注意,没再去想柳寒桑给江初雨送衣裳的事。

庙会有吃的有玩的,江初雨出来前特意带上了自己的小金库,想要玩个够,若是没钱了还有贺知秋在,他会帮他垫钱的。

两人边走边吃,偶尔还去凑凑热闹,看路边江湖艺人杂耍,要不就跑去猜灯谜。

可惜不管是江初雨还是贺知秋,都是书念的不好的,因而他们一连猜错了七八个灯谜,摊位老板是笑弯了眼,江初雨则臊红了脸。

于是从猜灯谜摊位离开后,江初雨跑到河边买了个花灯,贺知秋则排队领了笔墨,拿着过来找江初雨,“小雨,你要写点什么吗?”

贺知秋把毛笔递给江初雨,笑着解释说,“我看他们都写了字,我们也写点吧。”

放花灯是习俗,往往大家会写些美好祝愿,这倒不是说花灯祝福很灵验,大家会写无非是讨个好兆头。

贺知秋自然不打算错过这个热闹。

而江初雨拿了毛笔,笔却久久没有落下,他实在不知道该些什么。

江初雨满意现在的生活,又没有迫切想做成的事,所以他思来想去,到底是什么都没写。

贺知秋是个好奇心重的,放完花灯后还想追问江初雨写了什么,江初雨才不会跟他说,便装了一路的哑巴。

直到到了城门口。

城墙上围了不少人,大家聚齐在这看烟花,江初雨二人赶到时,正撞上烟花盛开。

江初雨一袭白衣,在烟花的照映下,美的像天上的仙子,贺知秋直接看傻了。

江初雨却没注意到贺知秋的异样,注意力全被烟花吸引走了。他望着满天的烟花,嘴角不听话地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江初雨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

不远处的柳寒桑戴着面具,隐匿在人群里,看着脸上带笑的江初雨,想起那天他瞪他的那眼,胸口处的心跳忽然变快。

柳寒桑觉得这有些奇怪,因为这之前他从没有这样的经历,只是不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江初雨就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烟花爆炸声响,四周人声嘈杂,江初雨跟柳寒桑跟着人群,精准地迎上对方的视线。

一瞬仿佛万籁俱寂。

贺知秋暂时没发现江初雨的异样,还被烟花惊艳着,“这半年的庙会都办的好好,尤其是今天,竟然还有烟花看。”

江初雨没吭声,贺知秋也没觉得奇怪,继续感慨说,“要是过年也有这么热闹就好了,每年过年都好没意思。”

贺家是皇亲国戚,每年除夕都要进宫里,贺知秋并不想去,但他推迟不了,又不能和父亲明说,只好跟江初雨抱怨。

往常江初雨听了都会反过来安慰他,可这次贺知秋说完半天了,也没听到江初雨吭声,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了。

贺知秋转过头看江初雨,却发现江初雨压根没在听他说话,视线落在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贺知秋心中疑惑,顺着江初雨的视线看去,却只看到个戴面具的男人。起初贺知秋没认出这人是谁,看的久了,才发现他看的是柳寒桑。

贺知秋震惊得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是吧,柳寒桑怎么来了?

“小雨,我没看错吧,那人是柳寒桑?”贺知秋诧异道,“他怎么来这了?”

江初雨压根没把影十三递给他的那张纸条放在心上,更没想过柳寒桑会来接他。也正因如此,当江初雨看到柳寒桑时,他的震惊不比贺知秋少。

“不知道。”江初雨选择装傻,依旧没把柳寒桑那句话放在心上。

贺知秋点点头表示知道,以为柳寒桑是过来玩的,便问,“要过去打招呼么?”

江初雨是不想的。

只是不等他张口说话,柳寒桑却先朝他们走了过来。

见此,江初雨淡定不了了,他意识到柳寒桑说要来接他是真的。

江初雨想走,贺知秋比他还想逃,“小雨,他怎么还过来了?来找我们的?”

“我们走吧?”贺知秋实话实说,“烟花虽然好看,但要我和他一起看,我可能就不觉得烟花好看了。”

江初雨当然想走,可柳寒桑都注意到他了,两人还对视了,若是现在就走,那多不好啊?

未免太不给柳寒桑面子了,指不定柳寒桑后面会不会针对他。

江初雨想了这么多,面上却表现的十分平静,等柳寒桑走到他面前,江初雨甚至有空整理好表情,笑着跟柳寒桑问好。

柳寒桑问了声,视线落在贺知秋身上,“玩够了?”

话是正常的话,柳寒桑的语气也不奇怪,可落在贺知秋的耳里,就成了另一种意思,仿佛柳寒桑是在警告他。

贺知秋浑身一哆嗦,别说继续看烟花了,他连再玩的心思都没了,“够了的。”

“表哥你有事?”贺知秋问,“那我们换个地方聊?”

直至此时,贺知秋还以为柳寒桑是来找他的,谁知柳寒桑听了他的话,表情都没变,视线又落到了江初雨身上。

贺知秋这才反应过来,柳寒桑好像是来找江初雨的?

“小雨,你……”贺知秋动作僵硬地转头,声音越说越小,“表哥真是来找你的?”

江初雨觉得柳寒桑烦死了,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他做什么把话题引到他身上?

但江初雨也就敢想想,没敢说出来,不过就江初雨这表情,贺知秋也什么都明白了。

柳寒桑才不管他们在想什么,看江初雨还不说话,便出声喊他名字,“江初雨。”

江初雨应了,“我在呢。”

他看柳寒桑叫他,还当柳寒桑有话要说,不想柳寒桑根本不像他以为的那样,“走吧,我们回家。”

贺知秋:“……”

江初雨:“。”

“十三在路边,等会儿他会送你回府。”柳寒桑看着贺知秋说,“你就跟他走。”

贺知秋茫然,看一眼江初雨,又看一眼柳寒桑,“那小雨呢?”

江初雨也看向柳寒桑。

柳寒桑没急着答,只是伸手去牵江初雨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才对贺知秋说,“他我带我去了。”

马车里很安静。

一进来江初雨就坐到了窗边,也不管柳寒桑是什么表情,留了个后背对着他。

烟花还没放完,街上还很热闹,江初雨坐在马车上,仍能听见外边行人的说笑声,这更让他心痒,想留下来多玩玩。

“江初雨。”柳寒桑突然出声,还喊了他名字,本打定主意不理人的江初雨瞬间怂了,转过身看柳寒桑,堆起笑说,“初雨在。”

江初雨懂礼,按理讲柳寒桑是该开心的,因为这意味着江初雨会是个知趣的人,跟这样的人周旋,会少许多麻烦。

然而此时柳寒桑见到江初雨的笑,心中却没半点欣慰,相反他还觉得江初雨这笑碍眼,看的他皱眉。

“不想笑就别笑。”柳寒桑冷声道,“笑起来不好看。”

江初雨这下倒是忍不住,差点直接笑出声来。他觉得柳寒桑也太不讲道理了,现在摆明了是他打扰了他玩的兴致,强行带他回家不说,他不过是笑了下,还要被挑错。

然而江初雨也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还是端的一副听话样,只是没再笑了。

同样的,江初雨再一次转过身,背对着柳寒桑不说,他甚至撩开了帘子,看窗外的热闹。

不知道过了多少,当马车驶入熟悉的街道,江初雨感觉自己肩膀被人碰了下。

车内只有他和柳寒桑,那碰他的就是柳寒桑了。

江初雨压下心底的疑惑,侧头往后看,想问柳寒桑找他什么事。结果等他转过头,看见的却是柳寒桑递过来的一块绿豆糕。

江初雨眨眨眼,不懂柳寒桑这是闹的哪一出。

“来的路上有人卖,影十三顺手买了。”柳寒桑随意地说了几句,便转移了话题,“吃吗?”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的。

影十三知道柳寒桑要出门,还是去接的江初雨,他猜不透柳寒桑在想什么,但为了主子出行方便,影十三还是早早准备了马车。

谁知临出发时,柳寒桑却说今天不想坐马车,要自己走走。

影十三心中虽不赞同,但不敢违背柳寒桑意愿,还是让人先驾马车走了,他则跟在柳寒桑身后,隐在暗处保护他。

柳寒桑换了衣服,还戴着面罩,一路上也没人认出他是名声臭绝京城的摄政王。

绿豆糕是位眼盲的阿婆在卖,声音并不好,还有人仗着她看不见而占她便宜,拿了绿豆糕不付钱就走了。

影十三这种事见的多了,并不觉得稀奇,柳寒桑却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然后走上前把剩下的绿豆糕全买了。

阿婆看不见人,知道柳寒桑一下买了这么多,还反过来劝他说:“绿豆糕腻,买多了吃不完,会浪费的。”

柳寒桑没吭声,阿婆又絮絮叨叨说了很久,柳寒桑等她说完,才掏出钱给她。

阿婆收了钱很开心,抖着手把钱收好,柳寒桑这才开口道,“夜深了,早些回家吧。”

“好好好。”阿婆连应好几声,临离开前又转过身,看着柳寒桑站着的方向来了句,“你真是个好人,老奴祝你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柳寒桑买绿豆糕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阿婆会给他这么高的评价。

好人?他早就不是了。

柳寒桑将绿豆糕交给影十三,随后便加快速度往前走。他起初以为影十三会把绿豆糕带回府上,不想影十三竟然将绿豆糕放在了车上。

而更让柳寒桑没想到的是,在他将绿豆糕递过去后,江初雨和他直视,竟然来了一句,“王爷怎么突然这么好了?”

江初雨话一说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这么和柳寒桑说话。

柳寒桑手还拿着绿豆糕,江初雨慌忙接了,没敢去看他,心中却开始打鼓,颤颤的以为自己要丢了小命。

这可是柳寒桑,是京中小儿啼哭,听到他名字就立马住嘴不哭的活阎罗。

江初雨恨不得时光能倒流,好捂住那个多嘴的自己。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他再懊恼也无益处,所以江初雨接下绿豆糕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初雨的意思是王爷一直很好,但今天格外好,这真的很让我……”

江初雨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这番说辞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更别提让柳寒桑信服了。

不过让江初雨意外的是,柳寒桑听了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

江初雨本就心慌,柳寒桑这一笑更让他胆怯,好在柳寒桑没让气氛继续凝滞,主动挑起了话题,尽管新话题并不讨江初雨喜欢,“你好像很怕我。”

这是陈述语气,柳寒桑语气平淡,仿佛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江初雨知道柳寒桑说的都是真的,心中却总是惴惴,听到柳寒桑说他怕他,顿时想都没想就否认,“没有的事!”

“是吗?”

柳寒桑还在笑,说出的话却犹如一把利刃,悬在江初雨头顶,叫他不敢用力呼吸,怕头上的刀会落下来。

“王爷神人之姿,又是天潢贵胄,初雨只是一介平民,见面难免露怯,还望王爷海涵,莫要笑话初雨。”

江初雨堆起笑,用尽了毕生所学才想出这番话,柳寒桑若是再继续,他就要接不住话了。

好在柳寒桑没再说什么,只是紧紧盯着江初雨,似乎他身上藏着价值连城的宝藏。江初雨头皮发麻,努力笑着去忽视柳寒桑的视线,怕他一不小心就露馅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江初雨受不了要妥协坦白时,柳寒桑终于挪开了视线。

江初雨松了口气,低头吃起绿豆糕来。

若是出去玩的代价是要跟柳寒桑共处一室,那他以后还是不出去了,这惩罚未免太重,江初雨承受不住。

柳寒桑闭上眼,江初雨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了,但是不用面对柳寒桑的死亡视线,这让江初雨心情大好,一路上吃了好几个绿豆糕,等到了王府门口,肚子都有些撑了。

江初雨撩开帘子,没让下人扶,自己跳下了车,然后站到一旁等柳寒桑下车。

见柳寒桑下了车,江初雨乖声喊了句王爷,在柳寒桑看过来后,他说了提前想好的话,准备就此告别。

可江初雨哪里想得到,在他说完这些话后,柳寒桑却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般让他离开,相反走到他身边,慢悠悠来了句,“走吧。”

江初雨:??

走什么?柳寒桑不回自己院子吗?

柳寒桑走了几步,看江初雨没跟上来,便转过身来看他,“怎么了?”

“不是,”江初雨这下顾不得礼节,脑袋跟浆糊一样,傻乎乎地看着柳寒桑,“夜深了,王爷不休息吗?”

柳寒桑意识到江初雨在想什么,不由得挑眉,“要休息。”

江初雨松了口气,正要说客套话,就听柳寒桑补充,“所以今晚去你院子。”

江初雨顿在原地,觉得自己今天不会好了,柳寒桑这是让他侍寝吗?

不管柳寒桑是怎么想的,他跟着江初雨去了他院子是事实。

影十三没跟过来,柳寒桑更是支开了伺候的下人,只让江初雨陪在身边。或许对于别的人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喜事,毕竟柳寒桑难以接近,如今却能跟他独处,必然要好好表现,以跟柳寒桑求些好处。

江初雨却觉得一路铺满了细长的针,扎得他脚疼,便是一刻都不想和柳寒桑多待,巴不得他立马醒悟,转身去找别的妃子。

虽然这么说有些可笑,因为生在他们这种家庭里的人,向来是没有自由可言,从小到大的每一个选择,都隐含着诸多深意。

更遑论嫁娶。

比起他的幸福,能否为家族带来利益,才是更值得考虑的问题。何况他都被亲爹送给柳寒桑了,所以哪怕他还姓江,以后该当如何,却要听柳寒桑的话了。

柳寒桑想怎么对他就怎么对他,江初雨没有资格反对,侍寝自然是他必须做的事了。

可江初雨并不想这样。

他长到这么大,还没喜欢过谁,他不想稀里糊涂的把身子给出去,他还做着白日梦,妄想某一天能够遇到一个意中人,能在情意相投后再交付承诺。

江初雨胡思乱想了许多,想着想着便有些悲伤,觉得自己命不好,虽然投身到一个不愁吃穿的家里,可除此之外却什么都没有,如今竟然要被迫侍寝,连清白都保不住。

这么好的日子里,他怎么这么惨?

“江初雨?”思绪翻飞中,江初雨听到自己的名字,啊了一声抬头看,发现是柳寒桑在院子里叫他。

这下江初雨哪还敢想别的,飞快变换脸色,声音都变了调,快走到柳寒桑跟他,客气问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柳寒桑目睹江初雨变脸全程,心里再度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很是不喜江初雨这般。但柳寒桑心中也清楚,知道任他怎么说都是没用的,江初雨对他的印象已经固定,就很难更正过来。

况且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了,没必要解释,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看你愣着,我就叫叫你。”柳寒桑说,“去盥漱吧,早些休息。”

江初雨哦了声,却并没有走,“王爷。”

“嗯?”

江初雨心中纠结,总感觉他要是说了会没好果子说,但还是不说,他又难受。所以江初雨想了想,到底是决定替自己争取一下,便开口道,“初雨院子里没有闲置的房间,我的房间又脏乱,王爷千金之躯,实在不适在这歇息,不如还是……”

江初雨话没说完就被柳寒桑打断,“江初雨。”

江初雨忙应,“初雨在。”

他还以为柳寒桑要提出解决法子,谁知柳寒桑喊了他名字后却是不说话了,而是直勾勾看着他,叫江初雨心惊胆战。

江初雨心跳的很快,他不敢抬头,怕要和柳寒桑对视,但总这样沉默也不是回事。于是江初雨心一狠,主动出击道,“王爷叫初雨什么事?”

柳寒桑不急着答,仍静静看着江初雨。

月光下的江初雨和白日不同,多了几分朦胧美,且今日为了过节江初雨还特意收拾过,此时他站在树下,伴着淡淡烛光,犹如天上下凡游玩的仙子,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柳寒桑出身天潢贵胄,后又身居高位,这些年什么美人没见过,江初雨未必是其中长的最好的,却是最合他眼缘的。

看着沐浴在月光中的江初雨,柳寒桑嘴角不听话地上扬,他视线缓缓上移,最终落在江初雨的脸上。

他知道江初雨怕他,就像京城里别的怕他的人一样,从前柳寒桑并不介意这些,相反他还觉得庆幸,想着大家怕他也好,这样多少省了些麻烦。

可今儿他却厌恶起自己,若是他没背负这些恶名,江初雨面对他是不是就会像在贺知秋跟前那般,会笑的眉眼弯弯,还会生着气骂人,而不是什么时候都守着礼节,客气十足叫人心烦。

江初雨不知道柳寒桑在想什么,但他看柳寒桑忽然不说话了,只静静看着他,心又开始发毛,哪哪都不得劲。

江初雨心中打鼓,大着胆子喊了声王爷,再继续先前没说完的话,“初雨院子小,王爷还是回自己院子歇息,这样也能睡个好觉。”

熟悉的声音让柳寒桑回神,他当没听出江初雨话里的拒客之意,“不用。”

江初雨急死了,“啊?”

“我和你一起歇息就好。”

说完柳寒桑就率先走进了屋,江初雨站在院子里,心里急死了。

听柳寒桑这意思,今晚他还非侍寝不可了?

烦死人了,他不想侍寝!

江初雨动作快,先收拾完回了房,却没有急着到床上去,而是穿着亵衣坐在床边,等着柳寒桑上去他再上床,免得失了礼数。

白日气温虽高,入了夜却仍觉得有点凉,江初雨穿着亵衣,还觉着冷,不过他没表现出来,毕竟此时此刻相比较周身的冷,即将要侍寝这件事带给他的冲击更大。

正胡乱想着,就听吱呀一声,柳寒桑推门进来,江初雨瞬间回神,抬眸朝门口看去。

和他一样,柳寒桑也穿着亵衣,头发放了下来,拿一根丝带绑着。而或许是换了装扮,亦或室内烛火温柔,竟显得柳寒桑气质柔和不少,没了白天那股血气,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贵气,仿佛他不是恶名响彻京城的活阎罗,而只是一个脾性极好的读书人。

江初雨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忙站起来不说,还不停地往旁边退,语气恭敬地请柳寒桑上床歇息。

柳寒桑嗯了声,缓步走到床边,但却没有直接上床,而是侧过头看江初雨。

江初雨怕了这样子的柳寒桑,生怕他又要说什么惊人的话,那他心脏可真承受不住。江初雨正想着要说点什么,结果还没组织好词句,柳寒桑就先开口了,“夜深了,还不睡?”

柳寒桑说这话时的语气挺正常的,可江初雨刚胡思乱想了一通,这会冷不丁听到柳寒桑这么说,下意识曲解了他的话,以为他已经在不耐烦了,顿时哪还记得礼数,哦了声就爬上了床。

柳寒桑没想到江初雨这么爽快,看他盖着被子躺好,手还乖乖合在一起放在被子上,莫名有点想笑。

不过柳寒桑还记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便忍着没有笑,放下床帘跟着躺下了。

床帘遮住了烛火,江初雨躺着觉得视野暗了不少,但他也就想了想,因为旁边柳寒桑的存在感实在太足,他想忽略都难。

柳寒桑还没开口,江初雨脑子里却闪过从前跟贺知秋骗着出去玩而听过的墙角,更想起那些被贺知秋使坏留在他房里,然后他不小心翻开看到的小人书。

柳寒桑而立之年,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而他是被生身父亲送过来讨好的暖床人,柳寒桑若是真要拿他泄火,好像也合情合理。

江初雨越想越绝望,想翻身又怕惊动柳寒桑,只好硬挺挺躺着,同时在脑中乱想,假设若是柳寒桑真要睡他,那他该怎么做。

谁知江初雨想了一堆,真等柳寒桑手伸过来,他却脑子被浆糊糊住一般,原先想好的推辞忘的一干二净,啪的一声拍开柳寒桑的手不说,还特大声的来了句,“初雨年纪还小,王爷若是真有需求,还请等初雨几年。”

江初雨说完这句话就懵了,而手上传来的疼意更是清楚地告知江初雨他刚才做了什么。

完了。

江初雨觉得自己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打柳寒桑。

这下江初雨什么都不想了,他猛地起身跪下,话跟倒豆子似的,生怕说慢了命就没了,“初雨不是有意的,还请王爷责罚。”

江初雨跪下很久都没听到柳寒桑说话,一时他心就跟掉进了冰渣一般,觉得自己活不过今晚。

但江初雨并不甘心,他还想为自己辩解,不想因为不小心拍了柳寒桑一下而掉了命。只是江初雨还没想好要说什么,耳边就响起柳寒桑的声音,“谁说本王想那什么你的?”

柳寒桑许是气急,都用上本王了,江初雨心中惴惴,说话一下子又不过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听到这里江初雨终于意识到不对,他壮着胆子抬头,却发现柳寒桑并没像他以为的那般生气,相反看着是在恼羞成怒。

怎么耳朵还……红了?

第二天江初雨起的迟,他醒来时柳寒桑已经走了。

江初雨醒了也没急着起床,反而平躺着看床顶,脑中想的却是昨晚做的梦,他想一定是睡前跟柳寒桑胡闹过,要不然他怎么可能睡着了还梦到柳寒桑?

想起梦中的柳寒桑,江初雨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他不再多想,拿过放在一旁置衣架上的衣服穿好,就高声喊了句雪梅。没过多久,雪梅推门而入,手中还端着盆,里面是温热的水。

江初雨跟雪梅强调过很多次,说不用把他当主子看,很多事他自己也能,然而不管他说多少次,雪梅永远是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每每此时,江初雨就会想他在江府的小厮婢女,他们就不会像雪梅这样。不过江初雨也就想想,不会想要将那些人带来王府,毕竟他自己日子都过成了这样,哪还好意思叫别人来跟他吃苦。

至于雪梅也没什么好说的,她自幼便在王府,性子什么的已成定性,又哪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江初雨没再多想,下床盥洗后,又拜托雪梅帮他梳好头,见窗外阳光正好,就挑了本话本,再搬了把椅子,打算边晒太阳边看话本。

谁知他还没躺多久,院门就被人推开,江初雨还以为是影十三,抬头看去却是贺知秋。

贺知秋捂着胸口,表情鬼鬼祟祟的,一跨过门槛就合上门,要不是知道他身份尊贵,不屑做这种事,江初雨都要以为他是做贼的。

“干吗呢你?”江初雨看不惯贺知秋这样,拿书丢他,“跟个贼似的。”

贺知秋一把接住书,撇嘴吐槽道,“小雨你不懂,我这是躲人呢。”

至于在躲谁,贺知秋不说江初雨也能知道,只是江初雨颇为无语,想说王府到处都是影卫,凭贺知秋这三脚猫功夫又能躲过谁?没人来找他,不过是柳寒桑不屑为这种事分神。

这些话江初雨没说,相比较下他更好奇贺知秋为什么会来找他,毕竟在江初雨看来,在昨天那事过后,他怕是有段时间只能自己呆在院子里了,又哪想到才起没多久,就再见到贺知秋了。

说起这个,贺知秋表情有点怪,他看一眼江初雨又去看门口,弄的江初雨很是无语,又拿起书拍了他一下,“有话说话,别卖关子。”

“哪有?”贺知秋不满的嚷嚷。

江初雨不搭理他,贺知秋觉得没趣,便实话实说了,“我就是觉得不可思议,早上接到消息时,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江初雨还没弄懂,“什么?”

“早上我醒来,府里的小厮给了我封信,说是摄政王府上的人送来的。”贺知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江初雨示意他看,“表哥说你在府上无聊,让我过来陪陪你。”

江初雨:“”

贺知秋看江初雨不动,便拿出信拆开,“看看,是不是让我过来陪你?”

江初雨还是没说话,贺知秋看他这样,没忍住笑了出来,“我就说肯定不止我会惊讶,换成你肯定也不敢信吧?”

江初雨推贺知秋肩膀,让他把位置空出来,而贺知秋被迫让出位置,也没顾上来跟他抢,还在乐收到的信,“这还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收到表格的信,为的还是让我来陪你。”

“小雨,这事真的很吓人。”贺知秋想不通,转过来跟江初雨打听,“是不是你俩发生什么事了啊?要不然表哥他不会找上我啊,以前他可看都不会多看我一眼的。”

江初雨真是服了贺知秋的胡想能力,就这么封信他就能想那么多,他跟柳寒桑能有什么事啊,两个人天差地别,话都说不到一块,还能

江初雨想到一半,脑中就闪过昨晚发生的事,他一直以为柳寒桑就算遇到再大的事,也能处变不惊,可昨晚柳寒桑却红了耳朵,这就跟江初雨想象的不同了。

江初雨思绪开始发散,贺知秋看他不说话,还当他想到了原因,便接连追问,想听个所以然。

可贺知秋哪里想得到,他不仅没得到回复,江初雨说的话还给了他当头一棒,叫他目瞪口呆,完全接不上话了,“柳寒桑收了这么多人,怎么也没个孩子?”

贺知秋唏嘘,不敢吱声了。

年前京城下了场大雪,雪下了一整夜,次日江初雨起床时,院子里已经堆满了雪。

他怕冷,看雪压弯了树枝,就裹紧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还是不愿意起床。

“起来也没什么事,不如多睡一会。”柳寒桑起的早,这会已经忙完回来了,身上还带着寒意,“中午我再叫你起来吃饭。”

江初雨身体下滑,被子遮过了下巴,直直地看着柳寒桑,“你不来睡吗?”

这段时间柳寒桑事多,偶尔夜深了才能回府,前两天皇帝还留他在宫中过年,柳寒桑借口要回府上陪夫人,才得以出宫。

可是今儿大清早,宫中就又传来消息,说皇帝有事找柳寒桑。影十三来禀报消息时,天都没亮,江初雨更是睡的迷迷糊糊,朦胧中听到有人说话,便不住的往柳寒桑怀里滚,寻求热源,想要睡的更舒服。

后面柳寒桑起床去了宫里,江初雨翻了个身又睡着了,这会儿他睡醒柳寒桑才回来,江初雨觉得柳寒桑应该很困。

柳寒桑知道京城对江初雨的评价,他也确实是一个美人,但在柳寒桑看来,江初雨身上长的最好的地方是他的眼睛。

当他一瞬不动地盯着你看时,不管他要你做什么事,你都无法说不。

至少对于柳寒桑来说是这样。

于是柳寒桑脱掉衣服上床,而他一上来,江初雨就朝他这边滚来,将自己团成球,赢塞进柳寒桑怀里。

柳寒桑身上带着寒意,怀抱却是暖的,比江初雨睡了好几个时辰的被窝都要温暖许多。

“这么怕冷?”柳寒桑搂住江初雨腰,让他趴到自己怀里,再紧紧手臂,用力抱住他。

“冬天本来就很冷啊。”江初雨用头蹭柳寒桑下巴,不服气他说自己怕冷,“难道你不怕?”

还没在一起前,江初雨对柳寒桑是怕大过敬,如今两人说开结成夫妻,他倒是没大没小起来,一点都不怕柳寒桑了。

偶尔柳寒桑说了他不喜欢的话,江初雨还要呛他。

柳寒桑的确不怕冷,因为在边疆打仗哪有这么好的条件,哪怕他家世好,艰苦日子里也要跟着将士吃苦,久而久之柳寒桑也就习惯了。

江初雨没听到柳寒桑的回答也不急,捡起柳寒桑一撮头发开始把玩,而柳寒桑看江初雨这般,没忍住笑了起来。

江初雨感受到柳寒桑胸腔传来的震动,知道他是在笑他,不由仰起头咬了柳寒桑一口,语气也凶巴巴的,“你笑我。”

“没笑。”柳寒桑搂着江初雨往上,凑过去亲他,“我就是觉得小雨很可爱。”

江初雨不接受柳寒桑的夸奖,也不肯让他亲他,闻言哼了声,脸埋进柳寒桑颈窝不理人了。

江初雨这是恃宠而骄了,以前的他可不敢这样,但现在知道柳寒桑喜欢他,还乐意宠着他,时间久了江初雨就变了性格。

果然江初雨才沉默一会,柳寒桑就先低头了,柔下声音喊他小雨,“我错了,你理理我。”

江初雨这下满意了,捧住柳寒桑脸亲了过去,和柳寒桑交换了个缠绵的吻。

曾经京城人见人怕,光听名字就足以让小孩啼哭的活阎罗,如今却收敛了棱角,变成了一个温柔的人。

只不过这份温柔只展现给江初雨一人,而从前不被人珍重的江初雨,现在成了柳寒桑心上的宝贝。

江初雨等了很久,都没等到贺知秋出声,“不能说?”

“也不是。”贺知秋咋舌,“就是……”

江初雨眨眨眼,好奇道,“是什么?”

贺知秋嘴张张合合,最后还是实话实说了,“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但是大家私底下讨论过。”

以柳寒桑在朝中的地位,纵使他口碑不好,想巴结他的人也绝对不少,于是他后院才会有那么多年轻女子。

而柳寒桑正值壮年,若非刻意为之,那他早该有孩子了,可事实是这么多年过去,柳寒桑别说做父亲了,他后院更是没传出过喜讯。

“表哥后院虽然人多,但或许他没……”贺知秋话说到一半,觉得他用词怪怪的,就又停了下来。

江初雨没听全话,看贺知秋又是这般讳莫如深,突然就醒悟过来,脑中闪过一个猜测,讶然道,“你是说他……不行?”

贺知秋见江初雨瞪大眼,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江初雨会这么说,当即吓出了冷汗,连忙伸手捂住江初雨嘴,着急道,“小雨,这话可不兴说。”

若是被柳寒桑听见了,以他的性子,他俩可就走不了兜着走了。

贺知秋用劲不大,不过江初雨被捂的不舒服,皱着眉推开贺知秋的手,还拿出帕子擦嘴,“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我错了小雨。”贺知秋认错倒是积极,只是看江初雨不停擦嘴,他还觉得别扭,哭笑不得道,“我手又不脏,可以不擦了啊。”

江初雨没理他,贺知秋又黏过来,小声道,“别人怎么说的我们听听就可以了,私底下还是不要说,万一被表哥听见了,我俩可就惨了。”

闻言江初雨条件反射地抬头四处看了眼,他知道柳寒桑身边那个叫影十三的影卫白日都在府上,那刚才他说的那些话,岂不是都被影十三听了去?

柳寒桑会知道吗?

江初雨不清楚,但他明白不能再说了,要不然事情就真不可控了。

这天贺知秋天黑了才回去,江初雨还想留他在府上吃饭,可贺知秋说他还有事,江初雨就只好让他走了。

“放心吧小雨,明天我还来找你玩。”贺知秋站在门口跟江初雨告别。

入夜后天有些凉,雪梅给江初雨找了件披风,怕他着凉。

江初雨披着披风,站在王府门口,头发被风吹乱了,他挥手让贺知秋走,“别忘了带吃的。”

“好勒。”

贺府派了人来接贺知秋,江初雨直到看贺府下人驾车走远,才收回视线要回府上。不想他刚转身,就看到了王府的马车从另一条巷子驶出,江初雨顿在原地,一时进退两难。

如果他没看到马车,那进去就算了,可问题是他现在不仅看到马车了,还和撩开帘子往外看的柳寒桑对上了视线,江初雨根本没法走。

他只得留下,等柳寒桑进去了再走。

柳寒桑穿的私服,月白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不显书卷气,反倒让他像天上的月亮,清清冷冷的,叫人不敢靠近。

江初雨看到这样的柳寒桑,想到的却是江平生书房里那把名剑。那把剑据说是前朝的玩意儿,上一任主人是个名扬天下的剑客,江初雨少时不小心打开过剑鞘,被剑折射出的冷光晃到了眼,还割破了手。

柳寒桑就给了江初雨这种感觉,甚至更甚,那剑只是划破了他的手,但江初雨有一种直觉,若是失了分寸,柳寒桑会要他的命。

思及此,江初雨头低的更低了。

他在心里数数,想着柳寒桑还有多久才能走进府里,却不想余光里柳寒桑离他越来越近,最后走到他面前停下。

江初雨心情下跌,再抬起头时嘴角又上扬起来,“王爷这……”

“回来路上顺便买了一些,”柳寒桑递了串冰糖葫芦过来,“你尝尝看。”

江初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柳寒桑这是给他买东西了?他瞪大眼看柳寒桑,怀疑他是被人夺舍了。

可他能闻到柳寒桑身上淡淡的酒气,能看到地上柳寒桑的影子,这一切都在证明眼前的柳寒桑是真的。

夜色渐深,书房还亮着灯。

管家端着厨房刚熬好的粥推门进屋,见柳寒桑只穿了件单衣站在窗边,忙哎哟了声,放下粥便拿过放在椅子上的披风,走过去帮柳寒桑披好。

“夜里气温低,王爷只穿这么点,当心着凉。”

柳寒桑听到管家嘱托,嘴角微微扬了扬,“还好,不是很冷。”

“那也要好好穿衣服。”

柳寒桑只是笑,不和管家辩驳,“宋叔怎么还没睡?”

“给你熬了粥,王爷快来喝点。”

宋叔是看着柳寒桑长大的,所以哪怕现在柳寒桑是人见人怕的柳阎王,但在他眼里,柳寒桑还是从前那个会因为吃不到西凤楼的东西而生气的世子爷。

柳寒桑不知道宋叔在想什么,不过他暖心于宋叔对他的照顾。

宋叔看到柳寒桑去喝粥了,终于满意地笑了,然后想起他站在窗边的事,便多嘴问了句柳寒桑是不是心情不好。

柳寒桑没想到宋叔会这么问,一时还有些愣,等反应过来后才笑着回,“没有的事。”

宋叔了然,没再多问。

倒是柳寒桑自己挑起了话题,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倾诉,“我觉得我不太对劲。”

宋叔以为柳寒桑身体不舒服,闻言吓了一大跳,当今要出门去请大夫。

柳寒桑及时叫住他,“不是你理解的那样。”

“那是?”

柳寒桑却是说不出口了,而宋叔照顾了柳寒桑这么多年,哪怕柳寒桑什么都没说,看他这表情,宋叔也猜得到他要讲什么。

于是宋叔顿了顿,迟疑道,“跟夫人有关?”

柳寒桑的院里有很多人,宋叔统称为夫人,不过能被柳寒桑提起的,怕是只有那位了。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下午回府看到路边有卖糖葫芦的,我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就下去买了一串。”柳寒桑叹道,“或许是看到他,就想到从前的我了。”

今晚柳寒桑没来江初雨的院子,他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时天都大亮了。

江初雨慢悠悠的盥漱好,觉得日子不能再好了。

尽管柳寒桑不想相处,可在王府没有江府那么多限制,至少他在这边足够自在,若是柳寒桑不来找他,江初雨在自己的院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正这么想着,远门忽然被敲响,原本在扫地的雪梅立马放下扫帚,小跑过去开门。

江初雨也好奇是谁,视线紧跟着雪梅,疑惑谁会来找他。但当江初雨看清来人,心里的好奇就没了,甚至不想见他。

来人正是宋管家。

江初雨很快调整好情绪,对宋管家行了礼,“宋管家怎么来我院子了?”

“送东西。”跟柳寒桑一样,宋管家也是一个没多少表情的人。

江初雨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便只是笑。

宋管家也不磨蹭,从怀里掏出一份请帖,双手递到江初雨跟前,“梨园最近很是热闹,夫人若是无聊,可以过去看看。”

江初雨知道梨园,那是京城看戏的地方,他曾经托贺知秋的福去过几次。不过江初雨并不爱看戏,相比较这个,他更喜欢梨园的吃食。

所以看到管家递过来的请帖,江初雨立马心动了,伸手就要拿,却在此时想起上次跟贺知秋跑出去玩,然后被柳寒桑带回来的事。

江初雨顿住了,好心情没了一半,他也不敢再接。

宋管家却跟有读心术似的,江初雨还什么都没说,他就猜出了他心中所想,还很快给了回答:“帖子是王爷要我送过来的,夫人不用担心。”

江初雨:跟柳寒桑有关更吓人了好吧?!

宋管家走后,江初雨想要去找贺知秋,看他去不去梨园。

但摄政王府离贺府有一定距离,江初雨又不知道他能不能直接出府,毕竟他现在不如当初在江府,尽管不用再担惊受怕,却少了自由。

所以江初雨在院子绕了几圈,还没个定夺,最后还是看到坐在树下绣花的雪梅,江初雨才灵光一闪,想让雪梅帮他跑一趟。

江初雨深谙后院之道,可他手头没什么钱,身边能拿出手的值钱玩意,江初雨想了半天,才记起前些日子出去玩,他买了只簪子,那簪子折算下来,也值一些钱。

江初雨回屋找出簪子,再走到雪梅身边,“雪梅。”

雪梅见江初雨走过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起身行礼,“江公子好。”

江初雨轻应,让雪梅起身,再从怀里掏出簪子递过去,雪梅吓了一大跳,扑通一声跪下,不敢看江初雨,也没有说话。

江初雨被雪梅吓到了,连忙伸手要扶她,“你这是什么意思?快起来。”

“公子这又是什么意思?”雪梅还是没起身,头也低的更下了。

江初雨本就不喜欢身边服侍的人叫他少爷公子,这让他觉得他跟江平生是一类人,所以现在看到雪梅这样,江初雨很是着急,一时顾不上还没斟酌词句,便什么都吐露出来了。

雪梅听完江初雨的话,蓦然松了口气,“原来是为这事啊。”

看雪梅表情放松,江初雨忙道,“你有办法?”

“公子若是想联系贺公子,找管家就是,他会派人将信送到贺府。”雪梅道,“管家不会说什么的。”

话是这么说,江初雨却还是不太放心,不敢真去找宋管家。不过他也没为难雪梅,挥挥手让她继续去绣花了,然后自己走到树下的躺椅边,坐下开始琢磨该怎么办了。

影十三从江初雨的小院离开,便径直去了柳寒桑院子。

柳寒桑今日事不多,上完早朝就回来了,此时正在院子里喝茶,注意到有叶子下落,他放下茶杯,声音淡淡来了句,“什么事?”

影十三凭空现身,跪在柳寒桑面前,将刚才看到的事如数告知,随后就低下头,等着柳寒桑的吩咐。

“他要去贺府?”

影十三点头,“江公子要去找贺公子。”

柳寒桑嗯了声,没问别的,影十三也不说话,院子里瞬间静的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柳寒桑才再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十三。”

“属下在。”

“以后你就跟着江初雨吧。”柳寒桑道,“他要做什么,你就帮他做什么。”

影十三是家臣,从记事起就被告知他这条命是柳寒桑的,若是遇到危险,得拼了命护住柳寒桑。

这些年影十三一直是这么做的。

可现在柳寒桑却要将他送给江初雨,影十三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才会被送出去,所以柳寒桑话一说完,影十三就跪下请错,“十三知错,还请主子责罚。”

柳寒桑哭笑不得,“你错哪了?”

影十三也不知道他错哪里,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被送出去,因而他又重复了一遍刚说过的话。

柳寒桑这下才懂影十三是什么意思,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十三,我让你跟着江初雨,不是你犯了错,”柳寒桑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背对着影十三。

影十三脑中浮现一个念头,叫他浑身一震,不敢信却又觉得这很有可能。所以影十三顿了顿,还是大着胆子开口了,“主子为什么让属下去江公子那?”

柳寒桑步子一顿,好半天都没开口。

影十三头又低了几分,等着柳寒桑训斥他过界,只是影十三等了许久,并没等到柳寒桑训斥他,而是一句,“让你去就去。”

江初雨纠结半天,到底是下了决心,打算去找宋管家。

谁知他还没出院子,跟前却突然多了个人,“十三?”

江初雨往后退了半步,看着凭空出现的影十三,“你怎么来了?”

“主子让属下过来的。”影十三在江初雨跟前跪下,“以后江公子有什么事,吩咐属下去做就行。”

江初雨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影十三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影十三,重复了他的话,“柳王爷让你跟着我?”

影十三态度恭敬,“是。”

江初雨下意识抬头望天,想看看太阳是不是换边了,要不然柳寒桑怎么净做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事呢?

江初雨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他伸手要去扶影十三,但影十三却飞快的躲开他的手,不让江初雨碰到他。

江初雨一愣,但很快就整理好表情,以为影十三这样是因为他是暗卫,所以不习惯和人接触。江初雨没多问别的,将提前写好的信递给影十三,“我没别的事,就麻烦你帮我把信送到贺知秋手上。”

影十三以前做的都是出生入死的交当,这会却接了个这么简单的任务,他思绪暂时没法转换过来,却还记得接了信,并做出保证,“属下一定送到。”

柳寒桑不比旁人,他一在梨园露面,传说中鲜少出现的梨园主人都出来了,毕恭毕敬地邀请柳寒桑去内院坐坐。

“这就不去了,我还有事。”柳寒桑客气拒绝,再一次看向江初雨,“小雨,该回家了。”

江初雨还没从柳寒桑突然出现的惊吓中回神,冷不丁又听到柳寒桑喊他小雨,顿时犹如身入冰窟,被冻的直打哆嗦。

贺知秋状况没好到哪里去,他觉得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表哥了,不过当下更让他受不了了的,是在场的人都不住地往他们这边看。

这让贺知秋觉得他们是猴。

贺知秋忍不住用手去碰江初雨,想提醒他赶紧回话,谁知他刚碰到江初雨,就感觉有道如刀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让贺知秋觉得浑身不适。

贺知秋顺着感觉找过去,发现这么看他的人是柳寒桑,人瞬间清醒,什么小动作都不敢有了。

越来越多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江初雨有些受不了,终于起身走到柳寒桑身边,笑着乖乖应好,“小雨知道。”

江初雨以为这就可以走了,不想柳寒桑竟然朝他伸了手。

江初雨这下是真茫然了,“?”

“手给我。”柳寒桑耐心解释。

听在江初雨耳里,这无异晴天霹雳,他定定地盯着柳寒桑看了许久,觉得他被人夺舍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然而柳寒桑眼神坦荡,江初雨看了他许久,也没察出异常。

江初雨眨眨眼,略去心底的异样,没再愣着不动,主动抬手去握柳寒桑手,“走吧。”

贺知秋愣在原地,觉得事情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张嘴喊了句小雨,“你等等我啊。”

江初雨还没来得及回话,柳寒桑就先出声了,“我让人备了马车,等会便送你回府。”

又跟上次一样,贺知秋不满了,“表哥我要跟小雨……”

贺知秋话没说完,会被柳寒桑一个眼神扫射住,咽下到嘴边的话,该嘴道,“我知道了。”

江初雨跟在柳寒桑身边,看到贺知秋这一系列变化,差点没忍住笑。但想到柳寒桑还在,他便忍住没笑,一个劲地给贺知秋递眼色,想着下次再去找他玩。

贺知秋接到江初雨眼色,正想回他,就见柳寒桑看了过来,贺知秋只好又装哑巴。

一上马车江初雨就抽回手,坐到最边上,离柳寒桑有些距离。他还是觉得柳寒桑奇怪,也还是想离柳寒桑远远的,没有因为他一句小雨就变了想法。

要不是柳寒桑恶名在外,江初雨又怕极了柳寒桑,他肯定要问问柳寒桑为什么要叫他小雨。

小雨这名字,可不是人人都能叫的。

“坐那么远干嘛?”柳寒桑抬眸睨江初雨,让他坐过去,“快过来。”

江初雨微微抬头看柳寒桑,发现他今天眼里带笑,似乎心情不错。只是他心情却不太好,来梨园看戏的好心情又被柳寒桑破坏了。

然而江初雨是个胆小鬼,不敢忤逆,“小雨坐这就挺好,不用……”

江初雨话没说完就被柳寒桑打断,柳寒桑这次还是喊的全名,江初雨被吓了一大跳,头都快低到胸口了,“小雨知错了。”

遇事先认错,总归没错的。

但江初雨这次却是算错了,因为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柳寒桑竟然轻啧了声,随后手捏着他下巴让他抬起了头。

江初雨被迫和柳寒桑对视。

“我又没说你错,你做什么认错?”

江初雨回答不上来,他看着面前的柳寒桑,已经尽量去忽视捏住他下巴的手了,却还是快要不能呼吸了。

结果柳寒桑下一个动作,更是吓的江初雨魂都要飞了。

柳寒桑手圈住江初雨腰,从后面抱住他,下巴则落在江初雨肩上,说话间湿热的呼吸尽数打在江初雨耳上,叫他耳根发红。

“累了。”柳寒桑道,“休息一会。”

江初雨:“……”

休息就休息,你抱着我干什么?!

江初雨没敢动,乖乖被柳寒桑抱着,但其实他心跳的特别快,仿佛下一秒柳寒桑就会化身阎王,收了他这条小命。

来王府已经一段时间了,他和柳寒桑相处的也不算少,除了那次看到柳寒桑处理人,之后柳寒桑没再在他面前展露过凶残的一面,柳寒桑甚至说的上温柔。

但柳寒桑留给江初雨的形象实在深刻,江初雨就算想忘掉都难,何况府中上上下下对柳寒桑的尊敬,更让江初雨没办法在面对他时能够冷静。

另一方面,江初雨发现他好像很久没注意到柳寒桑那些后宫了。

想到那次突然没了的某个妃嫔,江初雨忽然打了个冷颤。

世人皆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帝王家能够带来的荣华富贵跟尊敬,同样吸引无数人为之折腰。

江初雨从来没这样想过,他是一个没出息的人,这辈子只想安安稳稳的过,若是能遇到心仪之人,侥幸与之相伴一生是再好不过,要是遇不到这样的人,孤家寡人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换而言之,柳寒桑这样的,从来不在江初雨的考虑范围内。

然而命运却将两人推到了一块,江初雨不想去深究江平生的想法,他早就对江平生没了感情,也清楚地明白江平生把他送给柳寒桑,必定是有所图。

前几次他都拒绝了,江平生肯定还没放弃,他为权力拼了一辈子,如今又怎么会因为送出去的儿子几次拒绝而放弃?

江初雨胡思乱想了一大堆,紧接着便感觉耳根处痒痒的,他猛的回过神,发现柳寒桑竟然紧了紧手臂,下巴也往里凑了凑。

柳寒桑抱的更紧了。

江初雨如临大敌,全身紧绷。

“在想什么?”柳寒桑却跟没发现江初雨的异样一般,微微提了提嘴角问。

江初雨下意识要反驳,柳寒桑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轻轻笑了一下,对着江初雨的耳根吹了口气,“不要骗我。”

江初雨立马嘴巴紧闭,同时感觉到靠近柳寒桑的那个耳朵开始发热发麻。

江初雨从没和谁这么亲近过,饶是关系好如贺知秋,对方也从不会这么贴着他说话。

江初雨很不自在,他整个人都快烧了起来。

“王爷。”江初雨定定心,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柳寒桑嗯了声,“怎么了?”

“您能不能……先松开手?”江初雨憋出一个笑,试图让气氛不那么僵,“这样我不好回答。”

这下柳寒桑不说话了,江初雨看不到柳寒桑的表情,可他知道沉默不是好事。

江初雨心悬了起来,又条件反射般的想要道歉了。只不过江初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听到柳寒桑笑了,“你好像很怕我。”

江初雨想都不想就否认了,“当然没……”

江初雨没能成功把话说完,因为柳寒桑伸手抵住了他的嘴唇,不让他继续说话了,“又骗人。”

柳寒桑的手指有点冰,江初雨被吓的不敢说话了,而柳寒桑看江初雨这样,兀自笑了下又接着说话了,“让我猜猜看,你会怕我,是不是也听了不少京中传闻?”

江初雨讶然,他没想到柳寒桑会提起这些。

好在柳寒桑并不需要他给出回应。

“他们说的没错,那些都是真的,我确实做了那么多坏事,大家怕我是应该的。”柳寒桑道,“但是……”

柳寒桑这一出打的江初雨措手不及,他悬着的心跳的更快了。

江初雨想说点什么,只是又不知道从何开口,不过江初雨很快便顾不上这些了,因为柳寒桑竟然张嘴咬了他耳垂。

力道不大,却难以忽略。

“但是我没想吓你,也没想欺负你,”柳寒桑没松口,声音有点含糊,慢慢补充了后半句话,“我来这儿,是真的想接你回府。”

柳寒桑一句话,让江初雨做了半宿噩梦,早上醒来时头都是疼的。

雪梅准备了一桌好吃的,而且还都是江初雨喜欢吃的,只是江初雨头疼,实在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

许是为了映衬他的心情,晴了许久的京城今日竟然下起了雨,不算大,但断断续续的下了一上午。

往日不出府江初雨爱坐在院子里看书,温暖的阳光打在身上,常常让江初雨昏昏欲睡。而如今下了雨,江初雨没办法再去院子,只能坐在屋内。

他又一次讨厌起自己名字。

雪梅搬了把矮凳,坐在门口刺绣,江初雨斜了眼她,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好耐心。

江初雨把话本丢到桌上,起身走到雪梅身边,“我也会绣。”

雪梅没想到江初雨会过来,忙要起身行李,江初雨本就厌烦这些礼节,意识到雪梅要做什么,立马伸手制止,“给我看看。”

雪梅将还没绣好的刺绣递给江初雨。

江初雨仔细看了看,认出雪梅在绣的是她的名字,江初雨莫名笑了下,拿起针接着刚才雪梅没绣完的那针继续绣了。

雪梅看到江初雨这样,吓的都不敢呼吸了,想说话又怕惊到江初雨,那若是害的江初雨扎了手,她可就有大罪过了。

好在江初雨没绣多久,便对这丧失了兴趣,不仅把东西还给了雪梅,还让她走了。

雪梅一走,屋子显得更安静了。

江初雨坐到刚才雪梅坐的位置,手肘抵在腿上,撑着下巴看雨水打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

江初雨没骗雪梅,他确实会刺绣,并且技艺还不错,因为江平生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找人教他这些了。

除了刺绣,琴棋书画江初雨也懂一些,但都不精。

江家不需要才子,需要的是能看人脸色,哄人开心的贴心人,而江初雨则是完全按照这培养出来的。

江初雨想起了江平生。

自上月底江初雨再一次拒绝回江府,江平生就没再联系过他了,但江初雨了解江平生,知道他不是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人。

江平生如今没来找他,要么是另有所图,要么是等待时机。

江初雨不知道江平生打的是哪一个主意,不过江初雨十分清楚,他不想配合江平生。

下午雨终于停了。

江初雨觉得烦闷,撇开雪梅离开了小院,打算在王府里走走。来到王府这么久了,江初雨还没怎么逛过王府,今日下雨想是很多人不会出门,江初雨想他可以好好走走。

只不过说是这么说,江初雨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他在王府里可以说是举目无亲,除了院子里的雪梅,就再无别的相熟的人。

按理讲,同为柳寒桑后院,江初雨应当跟那些小妾多来往,毕竟于情于理他们都是要相处一辈子的。可打看到书青的遭遇后,江初雨对柳寒桑的小妾,自是有多远离多远。

况且,书青一事后,江初雨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别的小妾了,他不敢深想她们去哪了,怕被吓到。

江初雨走了半天,最后来到了湖边。

湖里种了莲花,但现在才开春,莲花尚且没长出来,湖里光秃秃的。

岸边的柳树倒是冒芽了,种的花也开了,江初雨认不出是什么花,不过花都开的很好,江初雨被吸引了注意力,没忍住走过去摘了一朵。

谁知刚摘完花,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声,“妹妹喜欢花?”

江初雨全无防备,被吓了一大跳,花都掉地上了。

江初雨扭头,发现来人竟是许久不见的南嘉怡。

和上次不同,这次南嘉怡没再侠女打扮,穿的和她名字一样,很是端庄。

江初雨以为后院那些人都被柳寒桑处理了,如此冷不丁看到南嘉怡,他都没来得及整理脸上的惊讶。

南嘉怡似乎看出了江初雨心中所想,走过来捡起江初雨掉在地上的花,笑着拍了拍花上不存在的泥土,“这些日子身体抱恙,一直在院子修养,也就没怎么出来。”

“这里的花不够好看,妹妹若是喜欢花,可以去我院子,”南嘉怡将花递给江初雨,“我那儿种了许多花。”

江初雨没多喜欢花,会摘这朵花只是觉得它颜色好看,压根没想到会遇到南嘉怡,对方还误会他喜欢花。

江初雨不知该怎么解释,便沉默住了。

南嘉怡等了一会没等到江初雨说话,见他还神情凝重,顿时再也忍不住,扑哧就笑了,“好了不逗你了,其实我一早就看见你了。”

江初雨眨眨眼,“啊?”

“好奇你要做什么,也就没叫你,只是跟在你后面。”南嘉怡啧了声,“哪知道你是来看花的啊。”

上次江初雨就见识过了南嘉怡变脸的速度,这次他倒不会觉得惊讶了,只是南嘉怡这两幅面孔,也切换的太快了吧?

“不过这花真的挺适合你。”南嘉怡拿走江初雨手中的花,抬手替他别在耳朵上,“你皮肤白,长的又好看,花比不过你。”

南嘉怡这是在夸江初雨,说的还特直接,江初雨受不了这种,脸蹭地红了,作势要摘下花。

“别啊。”南嘉怡阻止江初雨动手,“很好看的,不要摘下。”

江初雨心中别扭,这倒不是说他觉得男人不应该戴花,江初雨会这样,更多的是他觉得南嘉怡在骗他。

“真的好看?”江初雨犹豫半响,如是开口问。

南嘉怡没想到江初雨会这样,愣了一会直接笑出声了,“当然好看。”

南嘉怡再三强调好看,江初雨也就放下心,温声说了句,“谢谢姐姐。”

南嘉怡也笑。

她还记得江初雨喝酒的事,等江初雨走到湖边,借着湖水看完他戴花的样子后,南嘉怡才再开口,“我去年酿的酒可以喝了,妹妹要不要去喝几杯?”

江初雨迟疑了,她觉得南嘉怡很怪。

虽然南嘉怡散发出的都是善意,而且看起来还挺好相处的,但江初雨又不是小孩,他不可能轻易相信一个人。

尤其南嘉怡还是王府的大夫人。

看出江初雨的怀疑,南嘉怡也没想为自己辩解,只是弯着嘴唇说,“王爷今日不在府上,妹妹若是想等王爷回来再吃饭,怕是要等许……”

江初雨一听南嘉怡提到柳寒桑,就想起昨夜做的梦,梦里的柳寒桑很好的继承了现实中柳寒桑的性格。他像昨日在马车上那般,江初雨被他抱着,被迫坐在柳寒桑腿上。

只是相比较昨日马车里发生的事,梦中的柳寒桑更过分一点,他不再只是咬他耳朵,还会咬他脸,或者嘴巴,甚至脖子、锁骨。

江初雨被吓疯了,挣扎着想来醒来,却什么用都没有。

也正因如此,当南嘉怡说到柳寒桑,江初雨想都没想就出声打断,“好,我们这就去。”

江初雨才不想跟柳寒桑有来往,他怕柳寒桑像梦里那样咬他。

江初雨说完就走,因而没看到南嘉怡在听完他这句话后,突然上扬的嘴角。

南嘉怡院子的酒好喝,初而清甜后冷冽,最后变成淡淡果香,因而江初雨一个不察,就又多喝了。

偏偏江初雨喝酒不上脸,此时明明已经醉了,脑袋都变迷糊了,他还捧着酒杯在喝,南嘉怡也没觉得奇怪。

“妹妹若是实在喜欢,过会我差人送几壶到你院子。”南嘉怡仰头喝了一杯酒,弯着唇和江初雨说话,“喝完了再来找我。”

听到南嘉怡要送酒给自己,江初雨用他仅剩的理智到了谢,“谢夫人。”

“叫什么夫人?喊我姐姐就行。”南嘉怡笑着说,“要是不想喊姐姐,也可以叫我名字。”

南嘉怡叹了口气,很是惆怅,“自从来了王府,已经好久没人叫我名字了。”

听到王府,江初雨清醒了一瞬,不过很快又迷糊过去,“你也可以喊我小雨。”

“你名字真好听。”南嘉怡夸赞道。

“不好听。”江初雨皱眉反驳,“我讨厌我名字。”

南嘉怡疑惑了,“啊?”

“不喜欢下雨天。”江初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痴笑着喝完,才说,“今天下了好久的雨,好讨厌。”

南嘉怡还以为是什么原因,哪能想到竟是这样,她一时没忍住,扑哧笑了,“小雨你真可爱。”

江初雨听到南嘉怡夸他,如扇般的睫毛眨了两下,“哪里可爱了?”

“哪里都可爱。”南嘉怡手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江初雨看,“还长的好看。”

这次江初雨没反驳,而是认可地点点头,“你说的对,我长的好看。”

南嘉怡听乐了,哈哈大笑起来,“现在这样就很可爱啊。”

江初雨知道南嘉怡又说话了,可他却听不太清南嘉怡说了什么,更别提回话了。

糟糕,今天真的喝多了。

江初雨知道自己喝醉后是什么样,他怕再留下会给南嘉怡添麻烦,便挣扎着要起身。南嘉怡没察觉到江初雨要做什么,看他撑着桌子要起身,还当他要站起来喝酒,也就跟着站了起来,又哪想江初雨竟然忽然手无力,人直往地上摔。

南嘉怡被吓了一大跳,忙伸手去扶,却还是隔了一点距离。

眼见着江初雨要摔到地上,南嘉怡身边闪过一道人影,带起一阵风。

紧接着,江初雨落入一个怀抱。

南嘉怡眉一挑,看着突然出现的柳寒桑笑了,“王爷今日好兴致啊。”

柳寒桑没理南嘉怡,只是低头看江初雨,看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才再去看南嘉怡,声音淡淡道,“你不该给他喝酒的。”

“小雨自己要喝,我哪能不给他喝?”南嘉怡指着像睡过去的江初雨,“怎么回去?”

柳寒桑道:“不劳你费心。”

“扶回去么?”南嘉怡当没听见柳寒桑的话,继续道,“或者抱回去?”

柳寒桑倒是想抱,但他知道江初雨没睡着,若是被他知道他抱他了,怕是又要离他远远的了。

柳寒桑可不想得不偿失。

“醒醒,”柳寒桑轻轻喊了喊江初雨名字,“回去再睡。”

南嘉怡看柳寒桑这样,直接笑了,“京城都说柳寒桑是活阎罗,专收人性命的,怎么劲今儿见了,却不如传闻啊?”

柳寒桑没说话。

“不过小雨确实长的好,难怪京中那么多人但求见他一面,换作是我,我也喜欢他。”南嘉怡啧啧道,“可惜被送到王府了,要不然我肯定要……”

南嘉怡话没说完,就被柳寒桑打断,“南嘉怡。”

柳寒桑喊了南嘉怡名字,语气依旧平淡,甚至脸上都没更多的表情,但南嘉怡却立马住了嘴,没有再瞎说了,“他是你的人,我记得的。”

“希望你明白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柳寒桑笑了下,却让南嘉怡感觉比索命的无常还可怕,“本王耐心有限,若是哪天你做错了,可别怪本王不讲情谊。”

说完话柳寒桑也没等南嘉怡回话,就扣住江初雨手腕,牵着他往院子外走。

江初雨醒过来,隐约看见有个人走在他前面,还拉着他的手。江初雨奋力想要看清前面的人是谁,眼睛却像蒙了层雾,怎么都看不清。

好在对方走的慢,手劲也不大,江初雨觉得还行,也就没想着要看清人了。

不过没走多远,江初雨就不行了。

酒喝多了的害处来了,江初雨才走了几步远,便觉得胃里阵阵翻滚,还胸闷气短,他忍不住想吐。

江初雨停下,不再走了。

柳寒桑看江初雨停下,他跟着停下,扭过头温柔问道,“怎么了?”

“难受。”身体的难受让江初雨眼睛湿漉漉的,声音也多了几分委屈,“不想走了。”

江初雨挣扎着要收回手,然后好找一个地方坐下,但是江初雨却没能如愿,因为面前这人忽然蹲下,“我背你。”

江初雨眨眨眼,好奇这人是哪儿来的,竟然还要背他。

“上来啊。”没等到江初雨上来,柳寒桑没忍住开口催促。

江初雨闻声回神,小小的哦了声,就塌下腰趴到了柳寒桑背上,怕摔倒江初雨还双手环住柳寒桑脖子。

江初雨这才放心,笑着说道,“好啦。”

两人离的近,江初雨说话时湿热的呼吸全打在柳寒桑耳根上,轻轻柔柔的,像是羽毛挠过,弄的柳寒桑耳朵发热,起身没站稳,差点摔了。

江初雨喜欢喝酒,长这么大却很少喝酒,因为江平生把他当大家闺秀培养,认为喝酒有损名声,便不让江初雨喝酒。

为此江初雨若是嘴馋了,就只能接游玩之意去找贺知秋,再躲在贺知秋的宅子里喝酒。江初雨还不敢多喝,怕被江平生闻出来,而为了散掉身上的酒味,每每喝完酒后江初雨还得绕城走半天。

但马有失蹄人有失足,饶是江初雨再小心,有次偷喝酒还是露馅了,味道没散干净江初雨便回了家,然后被江平生闻了出来。

江平生生了好大的气,江初雨见江平生气红脸,还以为江平生要动手揍他,吓的气都不敢出,站在那儿腿都在打颤。

好在江平生控制住了怒火,没有对江初雨动手,只是江初雨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因为江平生让人将他关在屋子里,不给吃不给喝,生生饿了他三天。

江初雨再被放出来时,命都丢了半天,偏偏江平生还准备了一桌油腻的饭菜,江初雨几天没吃东西,看到有吃的就两眼冒光了,哪还顾得上菜好不好吃。

江初雨没有形象的包餐一顿,随后又全吐了出来,然后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天天都要喝苦的不行的中药。

等病彻底好了,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贺知秋翻墙进来看他,还给江初雨带了一盅酒,但江初雨却不敢喝了。

也正因如此,哪怕江初雨喜欢喝酒,他的酒量却不如何,所以在南嘉怡这喝的烂醉如泥。

南嘉怡的酒好喝,江初雨越喝越上瘾,被柳寒桑背回了院子还嚷着要喝酒。雪梅听到江初雨的声音,忙到门口来接人,不想等门打开,看到的却是柳寒桑。

她吓的立马下跪,“雪梅参见”

“去煮完醒酒茶。”柳寒桑打断雪梅说话,“再备好热水,等会要用。”

柳寒桑说完便背着江初雨往卧室走,被背着的江初雨并不安分,环住柳寒桑的脖子,不停地叫嚷着要喝酒。

“不能喝了,你醉了。”柳寒桑将江初雨放到床上,怕他着凉还给他盖了被子,“等会喝碗醒酒茶,我们再”

江初雨听到不能喝酒,嘴巴就嘟了起来,“我要喝酒。”

醉了的江初雨有点像小孩子,想什么就是什么,这是江初雨清醒时绝对干不出的事。

清醒时的江初雨,仿佛头上随时悬着一把剑,所以该是什么表情,又该说什么话,他都是自习计算过的。

哪里会像现在。

柳寒桑没忍住笑,想再哄江初雨几句,不想江初雨没想到酒,嘴巴忽然瘪了起来,原本就湿润的眼睛,这会儿像是下过一场雨,变的更湿润了。

“我很听话的,为什么你还不让我喝酒?”江初雨抽噎着说,“我不喝很多,喝一点就好了。”

江初雨意识模糊,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感觉自己陷入了幻境,一时想要喝酒,但很快又不敢喝酒,因为他看到了江平生,好像马上就又要被关了。

江初雨呜呜的哭了起来,“我不要喝酒了,你别关我,别不给我饭吃。”

“我会听话的,我再也不喝酒了,也不偷跑出去玩了。”眼泪从江初雨漂亮的眼睛里滑落,沾湿了他的脸庞,“我乖乖的,你别再关我了。”

柳寒桑不知道江初雨想到了什么,才会哭的这么伤心,但他看江初雨流泪,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心被刀扎的感受。

柳寒桑疼的直皱眉。

他手横过江初雨腰,将人抱进自己怀里,同时手不停拍江初雨后背,放柔声音哄他,“我给你酒喝,给你饭吃,我不关你。”

江初雨没搭话,眼泪却没停过,很快便沾湿了柳寒桑的衣服。

江初雨呜呜的哭,声音很小,柳寒桑听的心碎,不住的哄他,却无济于事。江初雨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完全无法听到外人在说什么,柳寒桑只好紧紧抱着江初雨,好像这样就能让他好受一点。

雪梅端着醒酒茶过来时,江初雨已经没有哭了,他头抵着柳寒桑的颈窝睡了过去。

雪梅见江初雨睡了,忙放下醒酒茶要来帮忙,毕竟柳寒桑不喜与人接触是人尽皆知的事,雪梅可不想让江初雨为这事得罪柳寒桑。

然而雪梅手还没碰到江初雨,柳寒桑冷冷的视线先落在了她身上,叫雪梅不敢再进一步,怔愣在原地。

“退下。”柳寒桑声音冷冷的,没有在面对江初雨时的温柔。

雪梅知道此时她最应该做的就是听话退下,可江初雨还没洗漱,她要是走了,谁来照顾江初雨?

雪梅还在犹豫该怎么开口,柳寒桑就跟会读心一般,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并及时给出回复,“这里有我。”

听到这儿,雪梅哪还敢多说,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她没想到柳寒桑会留下来亲自照顾江初雨。

睡着后的江初雨很乖,柳寒桑将他放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看他睡熟后才走到窗边,轻轻叩了叩窗台,“十三。”

很快,一道黑影出现在窗户外,“属下在。”

“再查一次江初雨在江府的事,要详细。”柳寒桑强调说,“越快越好。”

影十三领命,“明白。”

影十三很快消失不见,柳寒桑却还站在窗户边没动。他看着院子地上的落叶,想到刚才江初雨的样子,恍惚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柳寒桑跟着父亲入宫贺寿,席间觉得无趣,便寻了个借口离开,四处闲逛起来,不想却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个笑着摘花的小孩。

柳寒桑手握成拳头,嘴角挂上一抹冷笑。

江平生,你最好保佑你没做对不起江初雨的事,要不然本王定将你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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